編按:由於技術問題,印刷版鳴謝一欄缺少了三位受訪者,特此道歉

訪問:許閱、Rene、Tony 文:許閱

薯仔vs番茄

大家知道哪個是薯仔嗎?

答案是左邊那個!把這棵薯仔從土中拔出,就會連帶著5~6個小薯仔,以及一個薯種。薯種是甚麼?其實就是發芽的薯仔!平常都說發芽的薯仔不能吃,但原來薯仔發芽代表薯仔可以重新種植。在農業凋零的香港,沒有這些知識亦屬正常。現在卻有人從薯仔開始,想重新在香港推廣農業。

丟梁振英的薯仔

在初冬的11月,一個名叫「香港好薯」的計劃悄悄的開展了。活動由包括生活館、鄉土學社、中大農業發展組、馬寶寶社區農場在內的9個團體發起,在各組織的農場/天台花園種植。在日前各地方陸續有收成,其中鄉土學社更在其中一個「keyhole garden」[1]收成了幾百個、共八十斤薯仔,實在十分厲害!

筆者曾經聽聞這計畫是想種大量薯仔出來,然後拿去示威丟梁振英。可是到網上搜尋這個計劃,找到的只有「香港好薯」的facebook專頁,裡面只有一本15頁的小冊子,講述香港的薯仔種類、種植注意事項以及永續耕種[2]的理念,活動內容卻不多。因此,今期學生報就分別訪問了生活館的周思中、鄉土學社的陳述以及阿手,以深入理解活動內容及理念。

一個本土農業的開展

生活館、鄉土學社都是近年成立的農業團體x農場,成立因由都是覺得香港應該要有本土而有機的農業。但是香港的本土農業佔GDP不足0.1%,勞動人口不夠0.3%,可市面上的農作物供應仍然充足,價錢也不貴,為甚麼還搞本土農業?

農夫周思中認為,堅持本土有機農業,全因發現先是跨國大規模生產的問題。「依家地球上面嘅農業,係其中一個地球最大嘅污染源嚟嘅。」周思中說,「嗰啲工業式種植就係用石油嚟種嘅。落種子你又要用機,噴農藥、噴化肥你全部又係用機,收割又係用機,運輸又係用機,加工又係用機,喺超級市場又係要開冷氣咁樣。依家啲食物會咁平,其實就係因為政府補貼能源,之後大規模種植,所以越種得多個地球係越唔掂嘅。」他認為發展本地有機農業,就是希望地球不要繼續變差,甚至會變好。

除了環保,這更是食物安全的問題。「你地知唔知西蘭花咩樣?要幾耐先種到出嚟?咩都唔知你又食落肚?你唔驚嘅咩?」周思中指著旁邊一片枯黃的田說:「呢塊田過多兩個月就種通菜㗎啦,你地第時喺街市見到個啲所謂『本地通菜』,可能就係早幾個月就搵啲毒藥,去毒死曬啲草。咁跟住再浸水,浸番一兩個禮拜,種出嚟嗰啲就係我地覺得會比大陸菜好嘅本地通菜。」

周思中亦同時提到,在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香港的農業是非常發達的,甚至其實是撐起了香港的工業發展。「根本嗰個(本土農業)就唔係有無謂嘅問題,而係你洗唔洗食丫?你要食嘅,你就要有喺度囉。」以往英殖民政府重視農業,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能讓香港糧食供應受中國控制:「姐係好似你個腸胃俾人用把刀『降』住咁樣,人地俾你食呢,你就有得食;人地唔俾你食呢,你就冇得食。如果香港唔自己生產食物嘅話,你下下比人『捏』住條頸,咁呢個政府係失敗嘅。係依家先會咁大安旨意覺得:『哎,冇所謂啦,有錢咪買到囉。』」周接著指出在回歸中國後,政府便不再考慮「food security」[3],亦即糧食不足會引致社會動盪的概念。也因此,擁有本地農業不單是一個環保意識,更是一個政治問題,關乎一個地方的食物自主乃至社會穩定性。

以薯仔開始的充權

談到「香港好薯」,周思中認為好薯計劃對於參與者來說就是「一啲好簡單嘅empowerment嘅exercise」,讓參與者嘗試去接觸耕種。選擇薯仔就是因為比較容易種植,讓參與者感到耕種並不困難。鄉土學社的陳述與農夫阿手同樣認為耕種的體驗能告訴大眾乃至政府,農業在香港並非不可能。

可是,在全球經濟一體化,大量補貼、外銷糧食的年代,要發展本地有機農業似乎並不是單純地改變個人想法就能成功;上述的說法則只針對個人覺醒,似乎沒有著墨宏觀的面向以及制度問題。

周思中說他們並沒有著意去觸及制度上的問題,反而認為參加者只要是有一點好奇心,就會開始去尋找有關的知識。「你種一棵薯仔,薯仔呢個品種究竟喺邊度嚟呢?佢喺南美嚟嘅。咁點解南美啲嘢依家會全世界都食呢?」他說只要稍微搜尋一下,就會接觸到十七、八世紀西方世界殖民墨西哥的歷史,並會開始發現薯仔對工業革命的意義:當時為了工業化,很多人去了工廠工作。沒有這些容易種植的馬鈴薯,就不可能支撐大量去城市工作的工人。到了最後,參加者更可能會思考糧食制度的問題,例如跨國糧食公司如何壟斷市場、基因改造食物問題等等。

陳述則認為這個計劃並不是想直接去改變制度,反而是自發地去做農耕,等有了規模之後便可反過來,要政府配合訂立農業政策。但在這之前,先要種到薯仔,讓大家感覺到這個可能性。

周思中、陳述和阿手都認為計劃重點在於持續性:「喺最理想嘅情況下,參加者會認同我地嘅理念,跟住再慢慢推廣出去…我地係一個好慢,但係星火燎原(的計劃)」。

總括來說,「香港好薯」的目標是希望透過讓參加者嘗試自己種植,從而慢慢的改變每一個人對於農業的看法,而不是希望直接影響農業政策。

農業vs生活品味

近年香港對於農業的關注較以前為高,可是大部分人最多也只會當假日農夫,租一片「格仔田」[4],逢星期六日才去搞搞田務、澆澆水,這樣近乎興趣式的耕作跟全職農夫的辛苦差天共地。而按他們的說法,農業應該被看待為一個產業,這樣就跟假日農夫的規模不可同日而語,亦難寄望他們進入一些農業的論述。可是這次的計劃,參加者只是種一棵薯仔,甚至有些更是「寄種」在JCCAC的天台,比「格仔田」的勞動更少,會否強化市民對「農業=休閒/生活態度」的看法?

周思中說參與的團體之中,本身都有各式活動宣傳農業,例如鄉土學社會有口述歷史,馬寶寶會有各種各樣的耕種班等等去補足。「我覺得一個比較理想的狀態,係新界農地會有啲真係全職嘅農夫,喺呢個基礎上面有啲休閒嘅農夫唔係壞事嚟嘅。我覺得壞事係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好綠色、好有機,但係全個香港就凈係得呢啲人。」

陳述則表示,參加者種的薯仔用上自製的堆肥以及學社的泥土,並講解泥土及堆肥來源,而這個做法就能讓參與者理解到一些真正農耕的內容,而不是把農業作為生活態度來看待。「而且,根本市民同呢啲農作物好疏離,例如有啲人嚟到,見到棵粟米係唔知佢係粟米嚟嘅。去到咁嘅程度,有啲咁嘅切入點都係重要嘅。」

「你可以話係等啲人落左搭先。落左搭、試左種之後發現自己係做到喎、容易做喎。咁佢就會容易啲參與,就會覺得種植呢樣野係關佢事。」阿手說。

農夫的無奈

薯仔種了一大堆,會如何處理?周思中說他們現在也沒完整計劃,或許會給一些友好餐廳作材料,或者給一些附近的Community Kitchen[5]煮「10蚊飯」給社區居民,「簡單啲嚟講,我地係呢度種咪比翻呢度啲人食囉」。陳述則表示,部份收成將會在附近的社區售賣。

可是作為「有機食品」的薯仔,售價大概不便宜(接近$20/斤,4倍於平常價錢),但這不就是「有錢人才能健康」嗎?陳述回應道,他也想便宜地把農作物賣給所有人。但無奈有機作物產量較少,定價無可避免地高於有大量補貼的入口農作物。這些全職農夫每天工作12小時,全年無休,但月入還是未必夠一萬元,這樣農作物售價實在很難調低。

讓薯仔發芽?

問及會有甚麼後續行動的時候,他們都表示還沒有完整計劃,現在的行動都是作為示範,讓大家都知道在香港發展農業是有可能的,再決定之後怎樣做。而剛過去了一個「香港好薯分享承傳日」則展出了各農場的薯仔收成,作為一種示範。說好的丟梁振英呢?「係囉,都唔知幾時慢慢就無講到。」周思中笑著說。想想也是,這麼辛苦種薯仔出來,拿去丟不知所謂的梁振英實在太浪費了,還不如留下來自己吃,或者繼續播種、發芽。

[1]:「keyhole garden」是一種永續耕種的方法,通常把堆肥放在一個圓形的畦中間,讓肥料自然滲透出來。

[2]:永續耕種是一種耕種方法,核心理念為盡量減少對大自然的影響。

[3]:「food security」的意思是政府會保障食物的穩定供應讓社會不會動盪。

[4]:「格仔田」是最近流行的農耕方式,耕田者租用一畦(大概100呎內)耕作。

[5]:Community Kitchen是一些餐廳,以便宜的價格供應食物給基層的人,材料多從社區附近收集。

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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