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文章
在必然會員制的中大裏,中大學生會在學生組織中的位置幾乎是最核心的。它有九千位會員,每年收集了同學近一百萬的會費;它被校方或公眾理解成「學生」的「代表」——電視台總會訪問每一個年代敢言的會長,以他或她的意見去概括大學生的聲音;作為學生組織中的樞紐,它又為各系屬會統籌註冊、登記事宜。而在學生會四個部門之中,較諸學生報與電台的傳媒角色,幹事會的行政工作、常常發表反官方立場的性質固然令它十分顯眼——「中大學生會」往往就只指向「中大學生會幹事會」;但大家無法忽略,也不能忽略的,卻是陣容更鼎盛但作風與作用低調得多的中大代表會。
依會章言,中大代表會是最高民意代表;在角色上,它是監察者,有權否決幹事會等部門的工作與計劃,在在影響了另外三者的操作。而在現實的操作上,在近年的學生組織歷史中,代表會更從來不乏惹人爭議的地方︰代表會的民選代表少得驚人,絕大部分都是由書院代表會委任,而委任的過程一點不複雜,照《四十年》編輯所理解,只要你願意出任,你就是中大同學的其中一位「最高民意代表」了;代表會每有辭職、缺席、流會之例,會議紀錄殘缺不善,又常有因出席人太少而無法通過議案;代表會作為一擁有裁判權力之組織,總有不利於系屬會之判決,這樣的判決自然引起很大爭議,近年它跟歷史系系會、動漫畫研究社,以至幹事會、學生報均有火藥味極濃的場面,幾十人於玻璃房(代表會會議場所)晒馬的故事,時有所聞;代表會的代表們時刻強調會章——一份長達百頁而且很少同學會接觸的文件——的性格,幾乎去到不考慮其他價值的地步,難免予人刁難之感,其中代表會應否撥款刊印《中大四十年》之爭論長逾一年,可見一班;嚴苛點說,它有極重的官僚作風,是中大學生會各式各樣質疑建制的聲音的強烈諷刺。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我們訪問了近年積極投入中大代表會工作麥君榮同學,寫成〈代表你的代表會〉。〈代〉文之中,麥同學對問者或多或少的批評提出了心平氣和的反駁,例如指出代表的質素關係到代表的生產機制,書院代表會責無旁貸;又例如說明代表有明辨對錯的獨立能力,能夠成熟地自我監察。這種種代表會本位的說法固然未嘗無理,但也很難令人聯想到一個有價值承擔、有自我批判意識、有行政活力、有民意說服力的代表會。最基本的兩點是︰麥的解答無法釋去代表會的「最高民意代表」遠離同學,沒有代表同學之疑慮;更無法說服我們,這群本身近乎不被監察的代表可以怎樣保持自我批判的警覺性,而不致於獨攬大權、睥睨四方。
至於此專題中另一篇作品〈代表性的問題〉則從一較抽象的概念角度出發,闡述作者大衛碧咸心中理想的學生組織權力圖象。他提出了本質上我們長期無法好好回答的疑難︰怎可以保證幹事會的工作符合同學的意願,甚至說,能「代表」同學呢?作者認為關鍵的是「代表性」跟「行政權」概念必須分開,後者由幹事會操控,前者則正正是代表會的意義所在;搜集民意才是代表最重要的工作,而幹事會則只須向代表會負責。作者的觀點不易反對,但從代表越來越遠離民意的現實來看,代表勤力出席會議已是幸事,幻想代表去努力收集民意、營建「代表性」,就實在是不切實際的奢望了。
不過話分兩頭,關於「幹事會能否/如何能代表同學」的問題其實也有可以質疑的餘地。正如作者所說,同學對幹事會投下信任票不等於認同其全部政綱,同時所謂「同學意願」也從來不是一些整齊易懂的觀點,九千同學當中充滿混雜的聲音,幹事會如果盲從主流意見,無異民意暴力;幹事會如果走一條「四面楚歌」(丘梓蕙語)的路呢,又很可能招來眾聲非議。因此幹事會與其依附「民意」,倒不如忠於其於政綱中所提倡的價值,來解答那本來就不能解答的問題。
最後一篇〈中大選舉之最〉,淺寫中大各樣的荒唐選舉文化;此文已是九二年的作品,但內容一點也不見得過時,「最乜乜」「最物物」的修辭許是誇張了,因為這些只是冰山一角。即使像中大學生會這樣正式大型的選舉,也時有妙趣橫生的不幸「意外」。(像零二年的「不合法」風波)我們的代表是怎樣生產出來的呢?大家唯有一笑置之吧。
學生報近年雖然常常處於跟代表會對立的位置,但《四十年》的編輯編寫這專題也絕非旨在以眼還眼。我們認為代表會也的確有明辨對錯的代表,我們相信對於同學無償參與學生組織的熱情,當應寄予鼓勵。但我們也希望,在可見的將來,我們會有更富活力的學生組織,——一個不擺官威的代表會;一個願意開放討論心胸、考慮多元價值、不視會章為批評他人利器的代表會;一個積極搜集民意、樂於跟同學溝通、有真正代表性的,代表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