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所「人文校園」裡,我們乘校巴穿梭於花草林蔭之中、在課室內為學問為理想討論不休、課後於不同的活動室吃喝玩樂……但我們這些安逸、快樂、知性上的交流,若沒有載我們上上落落的校巴司機、天天為每個課室、飯堂、活動室打掃的清潔工、馬不停蹄興建新大樓的建築工等工友,還怎有可能在這校園發生?

他們那麼重要,事實卻是,這麼多年來,這所大學裡他們一直是最被忽視、最無權無勢的一群!我們對大學的想像裡,彷彿只有負責教與學的師生,工友則僅僅是一些過客;我們一邊討論如何令世界變得更好,另一邊卻任由校園內的一些基層勞工被壓榨。

我們遭到不公對待,尚且可以發聲抗爭而沒甚麼後顧之憂,但多少工友,受盡剝削和壓迫,卻為保飯而有怨無路訴?

以下為部分中大過去5年發生過的,關於基層工友的大事:

2012年6月
外判所有圖書館清潔工 師生及工會皆蒙在鼓裡

中大員工總會(下簡稱員總)在5月7日去信校方查問圖書館清潔服務會否外判,校方卻刻意拖延了一個月,於6月12日才答覆,確認中大全數七所圖書館以「提升管理效益」為借口,於7月1日起外判所有圖書館清潔工。這違反了03年校方永不外判物業管理工作的承諾。[1]而承辦的外判公司為惠康環境服務有限公司,在勞工條件問題上一直惡名昭彰,例如在去年最低工資實施前夕更改屬下員工的合約,剋扣飯鐘錢及休息日薪,及於04年觸犯僱傭條例,歧視參加工會活動的工友。

由於從員總收到消息後,由學生會幹事會、學生報、左翼學會和基層關注組的同學組成「中大反外判戰線」。員總和反外判戰線皆有發表反對外判的聲明。同學在校園派發號外及於港鐵站附近設街站收集聯署。這連串行動,最終迫使校方與員工總會及職員協會在6月25日會面商討,經過仔細檢討後,決定取消大學圖書館與外判商擬定的清潔服務合約,而館內清潔服務將交由大學員工負責。但校方至今仍未向全體學生和員工公開交代事件的來龍去脈,亦仍未承諾不再外判恆常服務。反外判戰線將繼續跟進。
(詳見《反對外判清潔工號外》)

2011年2月
校方監管外判商不力 建築工友堵路討欠薪

7名負責善衡書院陳震夏館改建工程的建築工人,過年前夕被外判商佳運工程的判頭拖糧兩個多月,生活拮据,迫於無奈在年廿九早上於大學道善衡書院對開,發起罷工堵路行動。他們要求即日取回應有的薪金,工友和到場聲援的同學跟校方和佳運周旋了半天,最後晚上6時多佳運的支票才送到。[3] 但如此匆匆「解決」問題後,校方並無追究佳運的責任。而且同學事後揭發,原來以前工友曾向校方求助,但未獲受理。

直到3月,有人在新書院建築工程進度簡報會,問及校方經過封路事件後,會否設立機制監察外判工程「判上判」、工殤等事宜,校方竟回應:「我們沒有責任及沒有資源做太多事情。」可見校方根本不重視對外判工友權益的保障。
(詳見學生報11年2、3、4月號)

2011年4月
新亞飯堂剋扣員工飯鐘錢 校方近乎零介入

月初負責經營新亞飯堂的生利集團,要求員工簽署同意書,計劃實施最低工資後,取消飯鐘錢(不再有有薪用膳時間),剝削工友應有的薪酬福利。這件事在傳媒曝光後才引起校方和同學的關注。由學生組成的「中大飯堂關注組」要求生利撤回安排,否則中大校方應拒絕與生利續約並補貼工人損失。經過關注組的抗議和新亞學生會的爭取,飯堂才承諾飯鐘有薪。

2011年5至7月
室內清潔工被迫調遷 工友憤然聯署抗議

物業管理處(EMO)屬下的室內清潔組組員的調遷一向遵從自願原則:工友若在自己的崗位工作得不愉快,或與組員合作不順,就可以申請調到其他組。正所謂「做生不如做熟」,一般情況下工友都不會申請調組。

然而,5月底,室內清潔組助理經理通知各組長即將推行新制,透過抽籤強行將工友調組,每組中籤的兩名工友將被即時調走。這決定使工友壓力大增,更有工友因而出現幻聽。室內清潔組54名工友裡有43名因對調動方案有極大疑慮而聯署反對。反對的工友當中,最少有7成都是合約工,他們冒.被「秋後算賑」(被拒續約)的風險也要發聲。但室內清潔組的主管對工友的訴求完全不予考慮,反而變本加厲,強制大部分工友調遷,一次過決定以後十年的調動。7月抗爭期間,工友受盡上層的壓力,例如EMO強迫工友提早安排年假,以及強令組長負責風險評估,甚至騷擾個別員工。[2]

經過6月至7月漫長的抗爭,收集了許多同學反對調遷的聯署後,工友聯同學生會向沈祖堯校長遞信,校長交由馮通副校長跟進,校方才暫時停止進行調遷。學生之後成立EMO關注組繼續跟進事件。
(詳見《中大清潔工抗爭號外》及學生報11年9、10月號)

2009年1月
油漆工工殤 校方不聞不問

一名外判油漆工在中大工作時,因3米高工作台翻側而不幸身亡,判頭卻對恩恤安排一再拖延,最後只願付部分殮葬費,而不願付家屬生活費。再者,外判商竟欺騙死者家屬中大不准路祭,而跟校方和死者家屬會面時,更多次把工殤責任推在死者身上。

至於校方,由事發到出殯當日,也一直對事件視若無睹。校方先後以「無預約」及「高層正在開會」為由拒絕接見家屬和同學。直到2月11日家屬及工會聯同聲援同學到烽火台抗議,校方才正面回應事件,並承諾墊支殮葬費和生活費。而負責監督外判商的EMO,在整件事當中處處偏幫外判商,負責跟進事件的EMO職員亦沒有盡力協助家屬處理死者的身後事。[4]
(詳見學生報09年2、3、4月號)

2012年11月至2013年3月
校方強迫職工搬離宿舍 工友聯署要求會面

2011年11月,校方突然發信要求三座職工宿舍的工友在一年內搬走,以配合學制轉變的宿位需求,事前從未了解工友情況。1個月後財務處轄下的商務組宿舍委員會首度約見住戶,要求工友立即簽署一份文件,以免房租、搬遷金$5000、三日有薪假等誘因遊說工友,提早於翌年4月底前遷出。種種壓力下,大部分工友遷離宿舍。剩下的九位工友於2012年4月中聯署去信沈祖堯校長,及後副校長許敬文和財務處處長會見9人,指遷出的限期不能推延,並強調已諮詢過學生會,學生會、職協、員總及相關同事。但實際上,直至去年10月底媒體作出相關報導,學生才知悉此事。

旋即,基層關注組的同學在詢問過四位工友(另外五位已決定遷出)意見後,發起一連串行動。包括去信校方、收集了近1500個來自市民、教職、學生的聯署,最終迫使校方承諾不找工友單對單傾談,並與學生、工友在11月27日首次會面。然而多次會議並未得到任何共識,期間共有三位工友因不同原因(找到新居、上司施壓)退出了行動,剩下一位亦抵不住壓力,最後答應校方遷出。由此可見,缺乏獨立的投訴處理機構、有力的工會組織,校方高層和低層員工的不平等關係難以平衡,為了飯碗,工友的不滿只能壓下去。
(詳見學生報12年11、12月號及13年4月號)

***

這些不公和壓迫,只是我們所知道的,冰山一角。每天應該還有很多事,在校園各個我們看不見的角落發生。但以上大事,究竟反映出甚麼?

一、 高層大晒 基層工友任人宰割

朋友曾經訪問一名清潔工,該名工友如此形容校園的底層工人:「我們這些最底層的人比泥還賤。」很多時候,底層工友在學校管理層眼中,的確連泥都不如──09年校園內發生嚴重工殤,工友死者家屬尋求協助,校方竟可冷眼旁觀,EMO甚至偏幫外判商:11年清潔工聯署反對調遷,管理層竟可完全無視工友訴求,還變本加厲地壓迫工友!事情每每要到學生介入、工友忍無可忍,校方才願意稍稍認真面對。

再者,因為學校不難聘請基層職位,基層工友幾乎沒有任何議價力,也就是沒有「牙力」向僱主爭取合理待遇;為了飯碗,就算被扣糧、扣假,也得逆來順受。而且很多關於工友工作上的決策也交由管理層決定,工友嚴重欠缺自主權。11年清潔工被迫調遷一事,就顯示出高層為了方便「管理」工友而霸王硬上弓,置工友的意願於不理。沒有討論,沒有平等決策,沒有完善投訴機制,如何讓工友在一個合乎情理的制度裡工作?我們談自由民主,要人民當家作主,但總忽略了,資本主義裡老闆大晒的僱傭勞動制,對眾多打工仔來說,就是最大的壓迫。

二、 慳錢大過天 校方懶理外判工權益

過去數年發生多次有關外判工被剝削的事件,可見外判工比學校直接僱用的工友,權益更不受保障飽且更易被人忽視。校方無意監管外判商,任由外判商榨壓工友──校園內最冇say的一群──來替學校慳錢,跟借刀殺人有何分別?

外判工友在大學幾乎無處不在,例如部分夜更保安、外判建築工、轉堂校巴司機等。外判與不外判的分別,在於合約內容:經學校直接僱用的員工(如EMO的清潔工)可享有一切中大員工福利,包括準時出糧、有薪假期等,但外判的則與這些福利無緣。更重要的是,校方往往以「價低者得」為唯一外判商招標原則,而外判商為了以低價營運,勢必設法剋扣工人的工資、權益,從而節省成本,以符合「效益」。例如今年校方打算外判圖書館清潔工,就選了惡名昭彰的惠康環境服務有限公司。有些工作(如建築)甚至會出現多層外判的情況,令不公的事被揭發的時候,外判商可以互相推卸責任。

即使有些工作的確有外判的必要,例如建築工,但把工作外判,絕對不等於校方可以完全不對外判商作監管,置工友的工時、工資、福利和工業安全於不理。根據過往事例,校方根本沒有確保外判商遵守勞工法例(如11年建築工人欠薪一事)。

而且03年,在學生和員工總會的壓力下,校方承諾了永不外判恆常物業管理服務(如清潔和保安),但在剛過去的6月發生的外判圖書館清潔工事件,讓我們看到,其實校方仍有意偷偷摸摸逐漸引入外判。我們認為,校方一定要遵守03年的承諾,並改變現今「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外判邏輯,必須嚴格監管外判商,才能讓外判工友有尊嚴地工作。

三、 官僚黑箱作業 當工友和學生透明

“I understand that this is another tough battle” [5]

這句取自許敬文副校長誤發給學生組織、原本是寄給校長與一眾校方高層的的電郵,內容關於外判圖書館清潔工一事,他認為校方要跟反外判的同學打一場硬仗。這句話正正突顯出,壟斷了資訊和權力的校方官僚根本不理工友生死,亦認為自己沒有需要跟同學討論。

校方很多有關校園勞工的決策,也是暗地裡進行,不把工友和學生放在眼內。EMO清潔工調遷一事,管理層明顯一意孤行,從沒有諮詢過工友;今年校方打算7月1日正式外判圖書館清潔工,卻於6月12日才正式通知員工總會。校方如真的希望與各持分者討論,就應早早發佈資訊,而非快刀斬亂麻!所以,我們與其期望事後跟校方「討論」,倒不如主動向校方大力施壓,要求校方增加施政的透明度,以及把權力下放予工友和學生。

四 、 學生介入抗爭 真係好_重要!

無疑,受壓迫的工友應為抗爭的主體,畢竟他們最明白自身的處境,而且當他們發揮足夠的力量,如11年建築工友主動罷工堵路,就很有機會迫使校方或外判商妥協。

但我們同時知道,他們對抗管理層其實面對極大壓力,例如在這合約制當道的時代,要面對被管理層秋後算賑、不續約的風險;就算不被炒魷魚,也有可能長期被針對,承受很多心理壓力。因此,現在只有工友的力量是不足夠的。我們作為這所大學的一分子,比工友擁有更多時間和資源,亦不用怕因參與抗爭而冇左飯碗。當不公義的事發生在校園,有許多分析、訪問、搵料、資訊傳播的工作,也需要我們出一分力,做好一個支援工友抗爭的角色。

請密切關注校園勞工的處境。沒有他們,大學就運作不了!

註:
1. 2003年在一片減薪外判潮中,中大學生會幹事會、學生報、基層關注組及職工盟協助成立了中文大學員工總會(時稱香港中文大學職工會(籌委會)),組織中大物業管理處(EMO)前線員工反減薪及反外判,終成功迫使當時由金耀基校長帶領的校方高層承諾永不外判物業管理工作。員總多年來定期要求大學重申這個承諾,校方亦多次向工會保證凡恆常工作皆不會外判。

2. 大部份的EMO工友,都會在所屬的樓宇有一個小小的房間作儲物及休息,但范克廉樓沒有這樣的地方。負責清潔這大樓的一名工友在後樓梯有一張椅子和一個小櫃,學生事務處也批準了的,EMO高層亦一直沒有過問,多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但7月(工友還在抗爭)有一天,忽然有好幾個牛高馬大的消防員來了,說是接獲投訴,後樓梯有大量易燃物品,還有大量雜物阻塞走火通道——那當然就是指她歇腳的那個小地方。易燃物品當然是子虛烏有,至於大量雜物阻塞通道──即使那個消房員口中還是喃喃的道:「根本都唔阻乜滯」。無論如何,她唯一可以休息的地方就這樣被清空了。(詳見〈工友抗爭的壓力〉–《中大清潔工友抗爭號外》)

3. 這筆錢只包括工友在中大工作的薪金,並不包括他們過去兩月替佳運在其他工場打工的薪金。

4. 例如,即使家屬到了中大索賠,EMO仍然包庇外判商,即使在大學中央插手後,仍說外判商沒有現金周轉(一家在中大做了二十多年的公司,竟然說自己連四萬現金都沒有!),要多等一個星期,事實上卻是等家屬在港的證件到期,家屬回到內地,外判公司就算反悔,也無從追究。

5. 詳見《反對外判清潔工號外》的〈巧言令色鮮矣仁——堂堂中大副校長為食言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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