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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穿筆挺白袍,步履輕快踏進威爾斯親王醫院的會議室,面露微笑。眼前的他,既是畫家,又是外科醫生,跟他打招呼,我意識到自己握着的很可能是全亞洲最靈巧的手。他的眼睛機敏而深邃,前面架着的黑框方型眼鏡跟手腕上的蘋果智能手錶很是相襯。他介紹自己稱Randolph,態度謙沖隨和。一身醫護裝束的他平易近人,難以令人想到他是位頂尖心胸肺外科醫生。
心胸肺外科專科醫生黃鴻亮是中大名譽臨床副教授,也是威爾斯醫院心胸肺外科主管和顧問醫生、研究員、學者和藝術家。他是醫院管理局心胸肺外科專責小組主席、心胸肺外科委員會秘書、亞洲心血管與胸外科學會成員,以及美國胸肺學院和歐洲心胸外科協會院士。他的名字後跟着一連串英文簡寫頭銜,與其專業履歷一樣顯赫奪目。
黃醫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走在心胸肺外科前沿,涉獵多方,足跡遍及手術室、演講廳和研究實驗室等。繁重的工作如泰山壓頂,但他處之泰然,說:「我朝夕與生死為伴,以往會擔心未必能應付這種壓力,但原來我在高壓狀態下表現更好,這只能說是與生俱來。
「有次我們為一名孕婦施手術,她肚內的胎兒有三十多週大,我們成功救活母和子。要知道,這類手術的死亡率高達200%。」
說起生死關頭,他神情自若且不帶絲毫自詡,足以看出與死神角力在他來說是多麼稀鬆平常。「我們面對各式各樣的病人,施行的手術涵蓋微創、大型入侵性開胸、導管、內窺鏡手術等。」
當初,黃醫生沒有預計自己會與手術儀器為伍。在醫學院的歲月,他一心想代父親圓夢,成為內科醫生。黃父成長於文革年代,身為十兄弟姊妹中的長子更要負起照顧家庭的重擔,唯有放棄學醫的夢想。
「父親礙於時代和家庭被迫放棄理想,我想承繼他的行醫志向。雖然我自小的興趣是畫畫,報讀大學時,我依從父親的意思以醫科為第一志願,最後中大醫學院錄取了我。」
黃醫生憶述:「我入讀醫學院,志在成為醫生,為病人施藥,沒想到一次在心胸肺外科實習的經歷啟迪了我。當時第一次觸碰手術刀,也目睹了最先進的外科手術程序。」
心臟結構錯綜複雜,它怎樣衰竭、醫生如何施手術、如何令它復甦?當時的他被深深吸引。談起初次目睹手術的情景,黃醫生至今仍按捺不住興奮之情:「心臟的運作太奇妙了,我不敢相信小小手術能改寫人的生命。那次經歷完全扭轉我的事業路向。」
鋒刃上的科技
香港人口逾七百萬,卻只有四十名註冊心胸肺外科專科醫生。幸而黃醫生及其團隊開展了世界頂尖的研究,他們往往能率先採用新的醫療程序和手術設備。
「我的團隊主力革新主動脈手術。以一種用於取代主動脈的混合式冷凍『象鼻』支架移植物為例,我們已經在三十七宗個案中應用。」
黃醫生的英挺坐姿,流露出對其主動脈剝離手術團隊的自豪感,尤其是這類手術的死亡風險甚高。主動脈壁破裂,血液從裂口進入血管夾層,嚴重起來會阻礙血液流通,導致器官缺血,此即為灌注不良綜合症,是足以致命的狀況。他解釋道:「美國病人接受此類手術後的死亡率為20至25%,德國病人的死亡率為17至20%,而我們的數字僅是少於5%。」
黃醫生手術團隊運用具有逾五千名病人資料的數據庫,預測未來手術的風險因素,並設定縱向研究的基線。根據2008年冠狀動脈搭橋手術的紀錄,黃醫生團隊的病人十年生存率為76%,這是極高的比率,有賴於團隊善用數據庫,對細節一絲不苟。
為此,由黃醫生與其介入放射科、麻醉科和血管外科的同事組成的主動脈跨部門團隊在2018年贏得了醫院管理局新界東醫院聯網的「傑出團隊獎」。
能醫擅藝
黃醫生的醫學成就卓越,也視繪畫為終身興趣。「興趣」一詞可能過於輕描淡寫,其實他才情橫溢,技藝千錘百鍊。
講到藝術,黃醫生萬分雀躍。「繪畫讓我在百忙中找到喘息的空間,過程十分寫意。我畫過大量關於醫學的畫,也描繪過外科醫生的手術過程,當中細節,外行人委實難以描摹。」
他用手比劃,娓娓道來自己曾花四年時間,一點一點臨摹約翰·康斯特勃的十九世紀風景畫《乾草車》。「這幅畫本身很複雜。要放大畫作的一小部分,例如一棵樹或一隻狗,需要幾個小時。我每次畫一小部分,宛如透過康斯特勃的眼睛欣賞壯麗的景觀。」
對待手術和畫畫,黃醫生都着重準備功夫,細緻研究每個步驟,正如任何工藝都需要穩定、靈巧的觸感。他解釋:「繪畫和手術有許多相似之處,兩者都需要精心策劃、化繁為簡,逐一擊破。」
無論是在手術中挽救性命,還是為藝術創作賦予生命,黃鴻亮醫生的一雙巧手都隨時就位。
Phil Rosen
本文出自《中大通訊》第542期(201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