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物窺人──鄔楓

沉甸甸的《德意志法典》，令我想起在德國讀法律的日子

當年一個課室可擠上五百個學生，互動欠奉，死氣沉沉。那時我已有志於教學，誓言將來要盡己所能，讓學生樂於上課，不用像我那般度日如年。

把學生當成嬰兒，將學問一羹羹的送到他們嘴裏，百害而無一利

剛開始在香港執教時，眼見大學老師也要為學生打點一切，無微不至，着實有點驚訝。都云教育當「以學生為本」，實情恐怕是學生自幼接受的填鴨式教育陰魂不散。回想自己應考第一次國家法律試前的兩年，有感聽着導師講課幫助不大，一次也沒有現身課堂，改而自訂課程，多花時間在圖書館自修，偶與同學以小組形式溫習，每兩星期做一次模擬試卷。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對學生有害而無益，我們該放手讓他們自主學習了。

為師作範，也可標奇立異，穿穿紅襪子，亦無不可

法律學院有位同事常以一身亮麗的西裝示人，雙腳穿着的，卻是一雙紅通通的襪。只能說他的品味超凡，怪不得我們這些庸夫俗子總是拿他來說笑。說句認真的吧，老師形象獨特，對教學也有好處。紅襪子也好，口頭禪也好，都能為課堂增添一點個性。學生能記住你的教誨，可能就是因為你夠古怪，上課時嘴裏老是嘰哩咕嚕、三不五時提起夢寐以求的法拉利。不過紅襪配西裝呢……要知道衣着打扮這回事，真的不能勉強。

平平無奇的包裹，說着一件關於信任的軼事

有位軍隊教官告訴我，有次他將一個神祕的包裹放在學生面前，引得眾人屏氣凝神，靜候他揭開謎底。誰知他到下課也沒有解釋那是甚麼一回事，拿起包裹便逕自離去。原來這不過是個玩笑——他得逞後與一眾在走廊看戲的同事捧腹大笑，學生都聽在耳內。此後的課堂上，教官處處受阻，難以追上進度。這也只能怪他破壞了學生的信任，還把他們的純真當作笑柄，我們可真的要引以為戒！

教法律好比放羊

法律教育，難矣哉！有句話說得好：「教法律好比放羊。你跟着學生跑，一邊向他們吠叫，一邊把朝着山頂跑的學生趕下來，經過一番喧嚷，他們自會沿着山谷跑去，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覺間抵達終點。當然，他們是否去對了地方又作別論，總會有人為此爭論。」（威廉．普索，〈燈塔不好〉，《法律教育期刊》卷一（1948），第264至265頁）

以上段段故事，皆輯錄自我近日出版的短篇著作《法律教育的藝術》

誠如拙作序言所說，天底下大概沒有比教法律更令人滿足的謀生方式。我的學生一直為我帶來不少靈感，謹將此書獻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