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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陰霾未散,感嘆生死無常的時刻,不禁想起《楚辭·九歌·大司命》中「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何為?」之句。《九歌》事關楚人對東皇太一(主神)、東君(日神)、雲中君(雲神)、大司命(死神)、少司命(生育之神)等神祇的祭祀,從中可以窺見先民對人類生命中不可須臾或離,卻又無法控制之事的敬畏。有趣的是,九歌眾神向以形象曖昧不明著稱,但他們又是歷代畫家喜畫題材。從文學到繪畫的轉化本就存在巨大的闡釋和發揮空間,尤其像《九歌》這樣開放的文本,畫家們究竟會怎樣「腦補」呢?反過來想,經過「腦補」繪就的圖像如果遮住題字,還能辨認到神祇的身分嗎?正好文物館藏有一套清人江蓉所畫的《白描九歌圖》,我們為此訪問了中文系的陳煒舜教授,展開了一場「跨界藝談」。
陳教授表示帝王形象的東皇太一、蛟龍相伴的河伯、乘坐赤豹的山鬼、戎衣持戟的國殤戰士等今人較易辨認。至於二湘,湘君豐容盛鬋,服飾華貴,湘夫人便服雙鬟,儀容嬌俏,雖與五四後視兩者為配偶神的觀點不符,卻合於古人將其解讀成虞舜二妃的看法,故也不難分辨。不過其餘諸神,陳教授則表示需要參詳考究一番。
以少司命為例,傳統看法與現代視其為女神不同,一般會將之想象為年輕瀟灑的男神。例如元代畫家張渥就將之畫成面如滿月,略有髭鬚、頭戴冠冕,手持文書,右側有一掌劍侍女;明末陳洪綬則創造了背對觀畫者、頭戴蓮花冠,佩劍獨立於雲車之上的形象。陳教授認爲江蓉之作是兩者的融合:人物雖以背面為主,卻四十五度左嚮,讓讀者仍可看到他飽滿而略有髭鬚的臉龐,而侍女、雲車皆沒有呈現。不過與前作不同的是,江蓉筆下的少司命非官員、非羽士,完全以布衣形象出現,左手如阿彌陀佛接引的姿勢,而未見呼應篇末「竦長劍兮擁幼艾」句的佩劍。
這樣的創作選材到底有甚麽因由呢?陳教授指大司命主人壽之短長,少司命主子嗣之有無,兩者職掌有接近乃至重疊之處,因此造型有互涉的可能,故他結合大司命的造型演變,提出了一個想法:張渥筆下的大司命,為一頭帶隱士巾子的拄杖老者,呼應着篇中「老冉冉兮既極」之句;與此相比,江蓉的大司命與陳洪綬之作更爲接近,一樣頭戴冠冕、美髯頗盛。不過陳氏所創手持文書的壯年男性呼應着篇中「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之句,顯得氣概迫人,江蓉所繪則雙手拱揖,更為溫雅雍容。大、少司命兩位掌管生命的神祇在江蓉筆下平易近人不少,似乎隱喻着生命之可戀。不知你心目中的生命之神比較接近哪位畫家的想象?
Heidi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