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說價值觀危機蔓延整個漸趨全球化及物質主義的世界,英文系可以如何應對?
任何一個人文學科學系都有能力和責任回應這危機。傳統上,有關價值的討論及思考,多在宗教和精神層面出現,但是世界愈來愈世俗化,執迷當前,注重物質,這意味着在宗教與精神以外的領域將出現更多這類討論和思考。長久以來,最低限度從浪漫主義時期起,歐洲的文學界有識之士一直認為文學巨著與其伴隨的評價及討論,為有關價值的思考提供了一個重要甚或是最重要的園地。但你可以說,哲學、歷史,甚或「博雅」學科,當然包括宗教研究,也同樣可以創造這樣的空間。無論如何,一所優秀的大學是應當致力讓本身成為價值討論和思考蓬勃發展的場所的。我們嘗試發揮填補價值討論空間的功能,靠的便是協助學生理解及使用這大抵是全球最具影響力的現代語言及文學。就如任何語言和文學,英語的價值觀和局限早已存於其基因中,學生只得自行調適與之磨合。教學顯然是我們最重要的工作,責任不在於「教導價值」,而是讓學生省察我們是活在一個價值複雜的世界中。
未來數年,英文系有何計劃?
就如大學各部門一樣:應付雙班年、新課程以及財政上的少許不明朗。學系已修訂課程陣容,以配合新的(或可說是回歸)四年制課程,並發掘新資源,讓學生有更多沉浸於英語本土環境的機會。我們有份主辦的中國大學莎劇比賽,已成為內地和區內大學界年度盛事,期望可再接再厲,發揚光大。英文系積極擴充研究生課程,學系有為數不少以英語為母語的教員,加上「中文大學」這名號,對擬繼續深造的內地生可謂十分吸引。此外,專為四年制準畢業生而新設的「總結科目」,籌備工作已近尾聲,希望這安排可協助學生把在大學所學整合沉澱,並利用「模擬面試」,為日後求職作好準備。
你就現代自我觀如何形成並隨時代演變著述甚豐,可否談談最新的作品?
我最新的研究是從英國浪漫詩人威廉‧華滋華斯和德國哲學家康德的著作和生平中,探討他們對救贖的理解。按基督教的說法,我們都是罪人,基督之死是為了拯救我們。但倘若基督教不再是大部分人的信仰,那又如何?這些概念在世俗環境仍然存在,華滋華斯將救贖視為對自然的崇敬,便顯示了這原屬基督教的概念可以怎樣遞變。我即將出版的The Making of the Post-Christian Imagination,談的便是華滋華斯和康德的世俗化救贖概念。
為甚麼是華滋華斯?
有史以來詩人首度賦予詩作救贖意味,是在浪漫主義時期(1780–1830)。但是詩作要帶救贖性,便得少點詩味,多點哲理或思辯。在英語作品中,這類詩人的表表者當數華滋華斯。他賦予筆下的自然山水充沛的道德性,籲請眾人及自己透過對詩歌的信念,尋求轉化,回歸高尚的道德情操。轉化、又或由此導致的救恩、贖罪和寬恕,均反映潛藏深處對「救贖」的渴求,這樣說,基督付出的是生命,而詩人所付出的,就是窮其一生,用其語言來寫詩。
在中大教授英文主修課,感受如何?
任何大學教學人員都會體會到,教書是工作中最重要又最有樂趣的一環。向一班天資聰慧、專誠求教的年輕人傳授你認為是世上最重要的學科(賣花讚花香,這是當然的了),人生夫復何求!著書立論又是另一種滿足感,但跟在課室中直抵(或起碼嘗試直抵)學生的心靈又不一樣。蘇格拉底曾說,言傳在聽者腦海直接刻畫的印象,遠非任何撰述可比。提到在中大任教跟其他院校的相異之處,我只能與英國和澳洲的大學比較。在那兒,你可假設學生有較廣較深的英文閱讀經驗,也較慣於批判性爭論;至於這兒,他們普遍較熱衷於追求成功和出人頭地,對有利於將來事業發展的科目十分積極和努力。中大有一些頂尖的英文主修生,無論他們將來會否走學術的路(很多高材生未必會晉身學者之列),他們都明白英語流利就是不一樣。此外,教授一個學生尚大有進步空間的學科,總是更為有趣的。學生心存感激,當老師的自會對其教學更謹慎從事、深思遠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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