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黃標』！近十萬訂閱，但月入得$10蚊港紙！」
「做香港YouTuber愈來愈難，踩中敏感話題隨時零收入？」
「越來越嚴格的審查系統？」
在YouTube搜尋關鍵字「黃標」，便會發現港、台YouTuber都有拍片談及近年如何一直受到YouTube審查的困擾。今年2月初，肺炎疫情在港爆發，YouTube把新冠肺炎列為「爭議性話題及敏感事件」，任何有關新冠肺炎的影片會被劃一「黃標」，部分YouTuber的影片廣告收入大減。除了疫情，亦有YouTuber指上載「反修例運動」有關的影片也會被「黃標」，質疑YouTube的做法是「政治審查」，有礙言論自由。當社交媒體陷入審查風波，「黃標」對YouTuber造成了什麼影響？沒有審查的YouTube又是否較理想？
記者｜黃穎欣 何綺綾 編輯｜李慧珊
什麼是「黃標」？YouTuber上載影片後，可選擇是否在影片中插入YouTube分配的廣告，並獲得廣告分紅，觀看量越多，自然就能賺越多「廣告費」。為避免影片上載者以「羶腥色」的手法吸引觀眾獲利，YouTube在2017年實施綠、黃、紅三級審核機制，若影片含有露骨、暴力等有爭議的內容，廣告分紅將受影響。影片會透過人工智能（AI）審查影片，「綠標」代表分紅完全不受限，「黃標」代表分紅會大幅減少，「紅標」則代表影片不會有收益。若YouTuber不滿審查結果則可以申請上訴，要求人工覆核結果。
疫情影片劃一「黃標」 YouTuber收入銳減
王陽翎（網名：于非）是一名全職YouTuber，他的頻道「悶透社gumboringer」訂閱人數超過九萬，影片內容以評論時事為主，收入來源全賴YouTube發佈影片。今年1月，Google、Facebook、Twitter等媒體高層和世界衛生組織的代表會面，談及如何防止疫情謠言散播。王陽翎認為YouTube受到世衛促請後，難免受到壓力，因此YouTube以防止惡意謠言流傳為由，將所有新型冠狀病毒有關的影片列為「敏感事件」。王陽翎並不是完全反對YouTube的做法，防止謠言散播當然沒錯，但YouTube「一刀切」劃一「黃標」影片的做法是「太過懶惰」：
「YouTube沒有深思過如何區分陰謀論和有理有據的評論，亦令合理的言論被負面標籤化。」
王陽翎表示「黃標」減少YouTuber發佈某些議題的誘因，變相壓低部分內容和主題在社交媒體出現。
當YouTube劃一「黃標」所有關於新冠肺炎的影片，王陽翎的頻道內12條有關疫情的影片，大多是分析各種疫情現象或各國政府的抗疫措施，都只能獲得極少的廣告分紅，以致2月收入一度銳減七至八成。
雖然YouTube設有上訴機制，但王陽翎認為透明度低，YouTube並不會告知影片被定為「綠標」或「黃標」的原因，令一眾YouTuber無所適從：「人手審核完後，YouTube亦不會告訴YouTuber以什麼根據和指引判斷，我們不知道甚麼內容可以（上載），甚麼內容不可以（上載）。」因此在3月3日，YouTube亞太區高層在香港與多名YouTuber開會時，王陽翎曾在會議中建議加強審核員與YouTuber之間的溝通，一方面讓YouTuber為審核員提供附加資料，同時審核員應解釋「黃標」的理據，但建議最終未被採納。
為了維持收入，王陽翎在3月初開始轉用Patreon收費平台，觀眾可以自訂價格支持內容創作者，加入Patreon的觀眾能夠直接收聽影片音檔，減少數據用量，亦可享受會員待遇。現有一千多名觀眾在Patreon付費支持王陽翎，能幫補到一個月四至五成的收入。加上Patreon不會審查影片，王陽翎亦減少發佈影片的顧慮。但他依然會利用YouTube發佈影片，只是藉Patreon取代YouTube的會員制，不讓YouTube以會員制與內容創作者三七分成，作為對YouTube的軟性抵制。他亦期望YouTube能完善「黃標」制度，在防止惡意攻擊和散播謠言的同時，亦要保障認真製作、有理據的YouTuber。
用字成關鍵 YouTuber絞盡腦汁避「黃標」
面對「黃標」，有人選擇轉向其他平台，亦有人嘗試以不同方法避過黃標。兼職YouTuber卡爾擁有超過三十四萬訂閱，影片內容以分享日常以及進行趣味實驗為主。他表示頻道自2018年已經受「黃標」影響，約60條被「黃標」的影片中，經上訴後有40多條影片變回「綠標」，其餘十條影片維持「黃標」，合共損失四萬多港元。這些影片除了與政治和疫情有關，還有大量與娛樂相關，例如「世界奇怪告示」、也有髒話比較多的、只是提及性行為但沒有畫面、甚至是勸導大家珍惜生命的影片。而踏入2月，卡爾一共有五條有關疫情的片段被「黃標」，其中一條有關口罩防疫教學的影片只得0.04港元的廣告收益。
他直指「黃標制度」對構思、拍攝及剪接都造成頗大影響，不單令他的創作意欲減少，在疫情以及政治議題相關的選材上要小心翼翼，拍攝時亦需要刻意避開敏感字眼，後期製作亦花多三成時間於自我審查上，生怕誤觸黃標，使他的出片量減少。卡爾曾在一條有關歧視的影片中把「武漢肺炎」改說成「 武肺 」，試圖避開「黃標」，但最終仍然避不過。他隨即「上訴」，要求人工審查結果，雖然50小時後終於重獲「綠標」，但85%的廣告收益已在影片發佈後48小時內溜走，而失去的收入並不會得到補償。
由於YouTuber無法得知影片被「黃標」的原因，亦欠常見「黃標」例子作參考，YouTuber只能「靠估」。為了不碰「紅線」，卡爾做了一個測試，上載十多部只有靜止畫面的影片，並於標題或影片描述中使用不同的字眼，12小時後檢查哪些影片被「黃標」，藉以粗略估計哪些字眼屬高風險字眼。測試發現影片「肺炎」、「反送中」、「病毒」、「消毒」等就會被「黃標」，就算把敏感詞分割開也不行，例如「性與愛」也屬高危字眼。
YouTube：「黃標」不受政治影響
根據YouTube指引，「敏感事件」的定義為會引起公眾不安、有關社會悲劇的題材，而新冠肺炎為「全球衛生危機」，因此2月時一律「黃標」所有有關疫情的影片。直至4月2日，YouTube以疫情變成日常話題為由，重新開放疫情相關的影片予所有YouTuber營利，只要他們遵守YouTube的社群與廣告規範，YouTube亦會不斷因應疫情形勢發展作出更新。而4月20日，YouTube執行長Susan Wojcicki表示，任何與世衛建議不同的影片都是違反YouTube的政策，YouTube會刪除這些影片。
YouTube面對政治審查的指控，表示營利政策不受政治因素影響，而人工審核員團隊亦有不同國籍的員工組成，審查原則主要着重於影片的目的。除此之外，YouTube澄清營利政策與影片曝光率無關，「黃標」不會影響在「推薦影片」中出現的機會。另外，YouTube宣布陸續開放自我認證功能，讓YouTuber自行呈報影片有否違反規範，再由AI判定或由審核員跟進，如果YouTuber能持續準確評估自己的影片，該頻道則有更高信譽度，未來系統會參考自評結果作審查，不必依賴AI。
YouTube亦提出方法讓YouTuber減少受到「黃標」影響，可以使用「排程發布」功能，先將發布的影片列為非公開，選擇數小時後自動發布，期間讓AI偵察影片有否違反營利政策，若被「黃標」則可要求人工審查。卡爾現時都會選擇利用「排程」功能，雖然他指出很多影片也要提早拍攝及剪輯，一些需要即時發佈的影片亦需要承受發佈後不久被黃標的風險，但功能有效減少誤中「黃標」的損失。不過，王陽翎為了能確保時事評論影片的時效性，則沒有使用此功能。
審查攔截假資訊 言論自由有限制
面對「黃標」的爭議，前Google亞太區互聯網言論自由負責人徐洛文認為，YouTube審查制度有必要，虛假資訊需要以審查欄截，否則會出現很多只顧賺錢和吸引點擊的假資訊影片，危害社會。徐洛文說：「 YouTube依然容許任何內容上傳到平台上，並不違反言論自由的原則。」當全球每分鐘有超過500小時的影片上載至YouTube，徐洛文表示以AI審查是無可避免，雖然AI或會出錯，但上訴機制可以填補漏洞，同時亦保障言論自由的原則和精神。 徐洛文認為，言論自由在每個地區都受不同程度的限制，他擔心若果YouTube不進行審查工作，有機會令不同的國家立法規管及審查，例如德國、法國、新加坡先後通過「假新聞法案」，則可能產生政治偏見，真正打擊言論自由。
「我明白大家對黃標制度反感，但這是有必要的，我寧願YouTube做（設定規範），都不想政府去做（立法規管）。」
他亦指「黃標」制度仍然是開發階段，明顯有改善的空間，包括提高審查透明度，及增加YouTuber與審核員之間的互動等，「我們作為公民社會的一分子，有責任推動YouTube進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