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英國外交大臣巴麥尊形容香港是「荒煙蔓草,棟宇全無」。一個多世紀之後,中文大學獲香港政府撥予沙田校址,巴麥尊的名言恰好可以用來形容當時的中 大校園。後來陸續落成的美觀實用的建築物,在其時還付諸闕如,然而,一眾博古通今的逸群之才雲集中大,令校園滋長出閑雅隆崇的文化氣氛。這些卓爾出群的學 界中堅,不少已相繼從前台退下,但我們很慶幸文物館創館館長屈志仁教授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成就了一番驕人事業後,重回中大擔任利榮森中國文化講座教 授。
你的主要工作範疇是甚麼?
這是一個兼事中國文化研究所和藝術系的新講座席位。我將主力研究和為研究生主持研討會。合適的話,也會給文物館的策展事務提供意見。我會先會見學生,確切了解他們的研究興趣,然後構思課程,務與他們的學習相輔相成。眾所周知,研究生所選的研習範圍往往失諸過專,因而忽略了與其專科有關的歷史和文化背景等常識,以及當時的學術氛圍。為補不足,我計劃引入全面涵蓋中國歷史個別時期的藝術與文化史課程。
有甚麼實際的方法可幫助學生培養欣賞中國傳統藝術的基本修養?
我們一向不遺餘力去喚起學生這方面的意識。不過,要促進中國藝術在學生之間普及程度並非易事,因為對藝術形式的興趣是需要時間培養的。要引導他們對賞心悅目美的事物心存嚮慕,樂於親近,也需下功夫陶冶性情。我倒認為藝術教育應在中學階段開始,在大學的通識教育課程也應佔一席位。現時文物館人手比較短缺,外展工作必須靠受訓義工幫忙。
這麽說吧,中國藝術也好,其他甚麽藝術也好,很少有人是天生便有興趣或有認識的。不過,如果有人加以啓蒙,又有機會看到真實的藝術品,一般人多會大有吸收,而且會自發繼續學習。這樣看來,義務的導賞員便大派用場。
你為文物館收藏擘畫芻模,功不可沒。在世界芸芸大學的博物館中,文物館如何奠定其獨特之處?
文物館1971年啓用之初,談不上甚麼館藏。現在所見琳琅滿目、多姿多彩的展品,是多年由各方仁人君子、舊雨新知慷慨惠贈,以及由員工努力不懈蒐集而成的。彼時大學羽翼未豐,採購預算自然也小,所以必須訂立策略原則,審慎積累館藏。當時的主導原則是「策略收藏,成就他人之不能成;人所少採或未採,苟不偏離使命,即採之」。
根據這原則,文物館從太平天國史研究權威簡又文教授(1896–1978)的私人珍藏裏收集了大量廣東文物和藝術品。當時廣東的繪畫、書法和裝飾藝術,普遍未如今日般受到收藏家欣賞和追捧,所以文物館才有能力添購這批珍品,充實陣容。文物館另一令人豔羨的收藏是為數不少的碑拓。雖然世代以來這些拓本都價值不菲,但由於當時還未得到西方大型博物館的青睞,文物館才可在幾位善長慷慨出力下,有幸集得「蘭亭序」和「西嶽華山廟碑」等宋代拓本;後者更是現在傳世的四個宋拓本之一。文物館所藏的大量古代印璽也值得一提,一如前述,在文物館草創初年,收藏家對這些藝術品還未如當今般趨之若鶩。
回香港之前,你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工作多年,擔任亞洲藝術部主任,今夏才退休,現為其榮休館長。在該博物館工作有何值得懷記之事,可否透露一二?
我在大都會博物館四分之一個世紀了。我的工作是建設亞洲藝術部,時至今日,該部門的規模在西方已屬數一數二。
談到我在大都會博物館的成績,我會說是蒙元時代絲織品的收藏。這些在中國和中亞生產的奢侈織物,是歷史上最精美細緻的。大都會博物館和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在1980年代開始蒐集這些十三至十四世紀的織物,並在1997至1998年一同展出其收藏。之前,這方面的系統研究非常缺乏。當時有一份名為《錦如金貴的時代》的展覽目錄,內載了好幾篇關於蒙元時代織錦、刺繡和緙絲的論文。
你怎樣看藝術在中國文化上的地位?
要界定藝術在某一文化上的地位是不可能的。不過,沒有甚麽比藝術更能代表一個文化,而且藝術是傳遞文化面貌和精神最有力的媒介。就以一件宋瓷為例—它的形態、紋理和色澤,蘊含了多少宋代文人的價值觀、理想和美學。而由宋瓷的單色釉,慢慢發展為元明兩代的青花瓷,也內含不少社會、經濟、政治和學術演變的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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