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科技日新月異,戰勝不少病魔,但面對死亡這一課題,是否就束手無策?或許「可一不可再」就是生命最寶貴的一點,所以大家會為人生不同階段作出周詳計劃和準備,講究「好活」,讓生命添上感嘆號。那麼「好死」又可以如何定義?醫護人員又如何讓病人為生命畫上完滿的句號?
「很多研究指出,病人都希望臨終一段時間不需要受苦,可以舒舒服服、無牽無掛,在家人陪伴下安詳離世。事實上,現在醫學發達,很多醫療程序都可以延長人的壽命——呼吸困難可以借助人工呼吸機,不能吞嚥可以插胃喉或餵管,但從紓緩治療的角度,這些程序很大可能會為病人帶來不適,且治療效果成疑,所延長的可能只不過是瀕死過程而已。」那打素護理學院陳裕麗教授說。世界衞生組織定義紓緩治療為整合病患生理、心理、社交和靈性層面的照顧,是幫助長期或末期病患者積極生活至最後一刻的支援系統,但在香港這概念尚未普及。
陳教授說,過往十年,香港首十項死因已經不是意外,而是慢性疾病。長期病患面對的問題會由生理慢慢轉移到其他層面。「我接觸過一位六十多歲的肺氣腫患者,說自己已兩年沒有外出走動。因為一個以前抽着煙的大男人,現在要背着氧氣機過活,和自己昔日形象反差太大。他不敢面對親戚朋友,變得孤立起來,更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價值:究竟我苟活下去還有甚麼意義?」
兼顧身、心、社需要
紓緩治療鼓勵病人維持正常社交,喝早茶見朋友,也可到日間中心活動。待病情發展到中期,病人易倦,外出意欲減低,才要增加覆診次數及讓醫護人員上門家訪,照顧病人及家人需要。直至最後幾個月,病人或會因為某些急症必須入院,才是要上病床的時候,家屬可以在紓緩病房長時間陪伴患者。
對回天乏術的末期病人來說,需要的已經不是「病」的治癒,而是「痛」的緩解。所以紓緩治療不是跟死神搏鬥,也不是放棄生命,而是重新審視維持生命治療,如心肺復蘇法、插胃喉、靜脈注射、使用呼吸機等對病人所帶來的利弊,以及盡可能及時紓緩身體各種不適症狀,如疼痛、嘔吐、氣促,維護病人尊嚴,讓他們平靜、安詳地走過生命晚期階段。
為晚晴做好準備
為了讓患者更安心面對未來病情發展,同時減輕親屬日後代病人下決定的重擔,紓緩治療的軟件之一是「預前照顧計劃」,提倡病人在仍有自決能力時,表明當病情到了末期時個人對治療及護理照顧的意願,例如是否希望使用維生治療來延長生命,讓病者家屬了解其個人意願等。醫護人員在教導和協助病人訂立預前計劃擔當重要角色。那打素護理學院院長李子芬教授說:「一般人錯認為不該向病者提起敏感話題,所以我們教導學生怎樣用正確的溝通方法,與病者打開話題。學生一開始覺得難以啟齒,但最後發現病人其實根本不忌諱,只是等待誰先開口。」
肯定生命意義
面對生死,總讓人思考甚至質疑人生的意義和目的。那打素護理學院指導學生使用「生命回顧」的概念,幫助病患找回人生價值。李院長說:「病人離開之時應對自己有正面評價。很多人自覺一事無成,但或許忘記了,辛苦養大孩子也是項了不起的工程。」學院的老年學理學學士課程設計了一份功課,安排學生到院舍,聆聽患有長期病患的長者講述自己人生故事,製成「生命紀錄冊」,讓他們宏觀俯瞰生命的不同階段,不再沉溺於不愉快回憶。
跨科全隊照顧
紓緩治療除了是整合身心社靈的「全人照顧」、照顧病患同時關心家屬的「全家照顧」,更是結合醫、護、牧靈、社工、營養、心理及義工的「全隊照顧」,合力把病人的痛苦減到最少。「所以學院的老年學課程也是一個跨科合作,除了有駐學院的醫護人員、心理學家、社會學家和社工指導學生,還邀請職業治療師、物理治療師為客席講師,有時會請牧師與學員探討靈性課題,」李院長說。
據陳教授說,紓緩治療在香港發展了二十年,現時全港約有十五間醫院設有紓緩病房。李院長認為,香港醫護人員現時面對的大多數是慢性疾病,紓緩服務不應只由紓緩治療科提供,而是所有醫護人員都應具備有關的知識及技巧,「現在紓緩治療是個專科,但這個專科應該普及化,因為所有病人都需要維持生命的尊嚴和生活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