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兴市场到成熟市场：企业家如何选择正确的策略

把英特尔（Intel）打造成全球收入最高的半导体芯片制造商的前首席执行官安迪· 格鲁夫（Andrew Grove）简洁地总结出他的成功之道， “有两种选择：适应或死亡”。 一项关于中国企业家策略跟制度变革之间关系的研究，为这种传统商业智慧提供了一个更具象的论述。 该研究表明，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不同阶段，企业家需要采取不同策略。

这项突破性的研究审视了1997年至2007年十年间中国企业策略和制度变革之间的相互作用，并发现以建立政府关系为核心的策略在市场经济转型早期阶段对企业经营更有助益，而以创新为本的策略则在后期更有助益。

 

该研究还对被忽视的经济转型中间阶段进行了深入分析，因为该阶段具有动荡和不确定性较高的特点。研究发现，大学研究园及科学园区在这个阶段可以发挥关键作用， “庇护”刚起步的公司。

该研究报告题为《制度演变中的企业策略：来自中国经济转型之证据》，其第一作者，香港中文大学（中大）商学院管理学系助理教授吴悠表示： “我们提出，企业家可在过渡阶段暂时利用 ‘避风港’ 来缓冲大环境制度上的转变所造成的不确定性。”

市场化的标志

为验证他们的理论，吴教授与研究小组成员，斯坦福大学副教授Charles Eesley 和清华大学教授杨德林，对1947年至2007年期间毕业的数千名清华大学校友进行调查，询问校友们是否曾参与创建新公司或国有企业私有化改制过程。

研究人员通过调查共确定了254家符合条件的公司，共收到2966份回复，回复率为11%。 他们综合调查所得的公司规模信息和北京国民经济研究所（NERI）的市场化指数数据，对三种企业策略和三种制度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进行了统计分析。

“市场化的特点是建立资本市场结构、加强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对企业提供其他法律支援、以及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吴教授说。

“在市场化进程的各个阶段，企业家应该采取不同的策略，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制度环境，因为不同的环境需要不一样的核心能力来超越竞争对手。 "

驾驭制度转型

研究人员认为，在计划经济转型的早期阶段，企业家的核心能力体现在与政府官员建立联系，从而获得较好的待遇，例如获优先分配资源和尽早获得信息。 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关系型策略的公司往往表现更好。

在后期阶段，当更多市场化的制度成为主导，企业家该拥有的核心能力则是创新的能力，这样他们就能为公司建立有别于竞争对手的定位。 这种创新为企业带来竞争优势，而且会促进私人投资。

“然而，在这两个阶段之间的过渡期，规则变得更加模糊，企业不清楚是该遵循计划经济的旧规则，还是市场经济的新规则，”吴教授指出。 “在这个阶段，核心竞争力变成了二元俱存（Ambidexterity），这使企业能够同时具备尝试新规则和遵循旧规则的能力。 "

虽然最理想的情况是企业能兼备与政府建立关系和创新两种能力，但实际上这两个目标不可能同时实现，因为两种规则下的企业在组织结构、产品和技术的选择，以及雇用和培训员工等方面的要求迥然不同。

研究人员建议，企业在这一中间阶段可以采取 “避风港 ”策略，以便能够试验新规则（进行创新），同时也遵守旧规则（与政府建立关系）。 他们把 “避风港机构”定义为预期制度会出现变化并作出新营运安排的地方性机构。

定量分析

在这个三阶段式市场化模型的基础上，本次研究测试了三个不同的假设。 他们认为，在市场化水平较低的制度环境中，企业家扩大企业规模的能力与他们跟政府所建立的关系的程度有关。 另一方面，在具有高度市场化特征的制度环境中，扩大规模的能力则跟企业的创新能力息息相关。

最后研究人员推断，在这两个发展阶段之间的体制环境中，公司规模会跟它们是否设立在科学园区有关。 这些园区的建立通常是为了弥合私营机构的技术和公营资源之间的差距，并为企业提供 “避风港 ”，或帮助它们屏蔽市场转型可能带来的体制不确定性。

这项研究利用最近一个财政年度的员工人数来衡量公司的规模，公司收入也被用作参考，以确保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研究再用对中国各省、市、自治区于1997年至2007年间年度市场化进展作评级的NERI指数跟254家样本公司作对照，在此基础上把它们的市场化程度分为低、中、高三个级别。

三个指标代表了不同的企业策略。 就基于关系的策略，研究人员观察了企业与政府关系的程度；就 “避风港” 策略，他们观察公司是否设立在科学园区；而对以创新为本的策略，则观察公司成立时所持有的专利数量。

相互作用的图谱

为了说明制度环境对企业策略有效性的影响，他们以图谱显示三组策略之间公司规模的变化。 然后他们用这三个指标对样本进行划分，以检验不同的策略在不同的制度环境下对公司规模的影响。

统计分析表明，结果支持上述所有三个假设。 在早期市场化阶段，政府关系水平每增加一个单位，公司规模会扩大1.283倍; 在中期市场化阶段，把公司设立在科学园区会带来6.938倍的规模增加; 在市场化后期，一个额外的专利会令公司规模增加1.097倍。 另外，为检验不断变化的制度环境的调节作用而进行的进一步分析，其结果也支持所有三个假设。

研究人员指出，本次研究是第一批对以下理论进行实证检验的研究：随着经济体系逐渐市场化，政府关系的影响力将减弱，而以市场为本的能力则能发挥更大作用。 报告提出的新概念是，科学园区等避风港机构可以为企业提供保护，使其免受区域市场发展中间阶段不确定性和动荡的影响，这也有助于解决过去关于科学园区在促进公司增长方面的有效性的研究所得的矛盾结果。 本次研究显示，科学园区的效果取决于更广泛的制度环境。

最后，这项研究提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为什么企业家并不总会采取最适合制度环境的策略？ 报告呼吁应就这一方面展开进一步的实证研究，以提升企业实力。

吴教授说：“ 对企业家来说，要了解不断变化的格局实际上是很困难的。 而要他们采取合适的策略使公司能借助制度变革所产生的机会来获得更好的发展，则更具挑战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