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晚，香港中文大學-北京語言大學漢語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聯合研究中心（JRCCLAL）通過Zoom舉辦了「2020方法與視野：語言學與文學系列講座」第三講。系列講座由香港中文大學張健教授與北京語言大學馮勝利教授統籌。本次講座講題為「『東方曰夷』『仁而好生』——早期中日韓的交往」，由復旦大學戴燕教授主講，嶺南大學汪春泓教授任對談嘉賓，張健教授主持。

戴教授曾到訪朝鮮、韓國、日本，長期關注東亞漢文化圈的交流史。她指出，日韓的早期史書《日本書記》、《三國史記》晚至8世紀、12世紀才出現，要討論公元前1世紀至4世紀中日韓的交往，文獻上會比較多地依賴中國的《史記》、《漢書》、《三國志》。講座中，戴教授重點分析了四則史料：漢武帝滅古朝鮮（《史記·朝鮮列傳》）、毌丘儉討高句麗（《三國志·魏書·毌丘儉傳》）、二郡伐韓（《三國志·魏書·東夷傳》）、「倭」出使洛陽（《三國志·魏書·東夷傳》）。由此，戴教授勾勒出早期中朝韓日交往的關係，呈現了地方風俗與祖先傳說中自我與他者的張力。

在梳理朝鮮半島各政權、族群與中原漢晉王朝的分分合合時，戴教授對史料的「王朝中心視角」保持警覺。元封二年（前109）漢使涉河殺害朝鮮禆王，誣功拜官，導致朝鮮不滿，繼而漢武帝征朝鮮，戰事以朝鮮大臣反叛投降告終。戴教授指出，司馬遷的心理描寫透露了雙方涉事者的想法，而且雙方的涉事者無一善終。此事之後，漢武帝設置遼東四郡，古朝鮮這個地方很長時間再沒有強力政權出現，漸漸給人溫和的印象，所以，《漢書》記載了東漢人的觀念：「東夷天性柔順」。相較之下，跨境族群高句麗在記載中常常被看成「邊害」。三國時期，高句麗王位宮屢犯邊境，魏的大將毌丘儉平定了騷亂。戴教授認為，史家或藉高句麗大臣得來死諫一事，彰顯高句麗王的不義。朝鮮半島南部是三韓。景初中，帶方郡、樂浪郡太守到韓地宣令，因為翻譯不確激怒韓方，釀成戰禍。戴教授指出，韓地有豐富的移民層次，後來當地對祖先的追溯表現出獨立意識。

「倭」在今天日本島西南部。漢魏王朝與「倭」的往來以朝鮮半島為中介。魏時，與整個朝鮮半島關係日益密切，與「倭」的往來因此也更多。景初二年（238）倭女王卑彌呼遣使到洛陽。戴教授細緻解讀了魏明帝死前頒布的給倭女王的詔書。使團由帶方郡使者領到洛陽，獻上生口、班布等；魏明帝回賜金印、各色錦緞、銅鏡等。戴教授認為，今天在日本出土的文物，可以證明魏所贈「銅鏡百枚」的記載不虛。日本島距離當時的中國較遠，往來不易，史書中沒有兩國的戰事記載可能與此有關。

講座的最後，戴教授總結了早期中日韓交往的特點，並介紹了史書所載地方風俗。公元前1世紀至4世紀，朝鮮半島和日本尚未有統一政權，疆域也與今天不同，無論從地理空間還是政治權力看，漢晉王朝對「朝韓倭」都是大對小的關係。雖然「朝韓倭」是以小事大，可是也各有他們的獨立性，在上述幾百年裡，他們與漢晉王朝的關係也更多是和平相處。根據漢晉史書的記載，中原文化已經流傳於朝鮮半島，一直到南部的韓國，所以，後來的《後漢書》也像《漢書》一樣，形容「東夷」為「天性柔順」、「仁而好生」。

對談與提問

對談環節，汪春泓教授從儒家的夷夏之辨、民本思想出發，討論了歷代的兩種邊疆政策。他指出，戴教授對過去被忽略的王朝邊緣進行了通貫的考察，讓我們看到周邊國家自己的生存邏輯、文化與歷史，講座深具學術意義。

汪教授進一步從「宅茲中國」的角度與戴教授展開兩點討論。其一是中原王朝對於周邊國家有利有弊。孔孟思想在東亞文化圈流播，中原可謂學術文化思想集散地。但中原地區的易代動蕩、政治矛盾，也會影響周邊國家。其二，現代化改變了東亞政治格局。早期朝鮮半島是學習漢文化的樣本，《漢書》單列「朝鮮傳」而不列「倭傳」。近代以來，日本「脫亞入歐」，韓國、中國也相繼現代化。在亞洲的歷史大變局中，中國如何發展得更好，值得思考。

提問環節，漢文化圈研究中的越南研究、日本島的朝鮮移民等問題引人發思。還有聽眾請益，「宅茲中國」可否用於分裂時代的研究？汪教授推薦了顧頡剛先生《秦漢的方士與儒生》等區域研究成果作參考。戴教授回應認為，研究歷史上的分裂時代更需要多元視角。

講座錄影

系列講座由香港中文大學-北京語言大學漢語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聯合中心（JRCCLAL）舉辦，講座視頻已在YouTube及bilibili影片分享網站發佈，可以點擊相關鏈接觀看。

  • 第三講：「『東方曰夷』『仁而好生』——早期中日韓的交往」

    • 主講嘉賓：戴燕教授 對談嘉賓：汪春泓教授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5K411H7gG/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7UqdW04n64

  • 第二講：「《世説新語》與魏晉『賢媛』傳統」

    主講嘉賓：錢南秀教授 對談嘉賓：戴燕教授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VV411k7Es/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TNHJmMqr-Kw

  • 第一講：「從中西文藝看人與自然之關係」

    主講嘉賓：張隆溪教授 對談嘉賓：葛兆光教授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dZ4y1p7cJ/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SdYieh7FvA

本中心主辦「彩雲若錦·語言學與文學講演系列」

  • 第一講：「上古音研究與古文獻的重新認識」

    主講嘉賓：趙璞嵩博士 對談嘉賓：李果博士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Qz411i79u/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ANmczjiHM0

文：許鑫輝

編輯：盧俊霖

視頻剪輯：邱嘉耀

講座助理：陳康濤、許鑫輝、邱嘉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