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有杏﹕院長醫生周記（十七）又到了父親節
下筆的此刻，還有數天便是父親節。今年跟以往很不一樣，因為我已再沒有機會為爸爸慶祝了。。。
還記得以前我們總是一家人跑到外面吃一頓晚飯慶祝。其實每年安排父親節的晚飯都好不容易，遇上餐館特别好生意的話，連晚飯也要分上、中、下場。當年為了讓爸爸品嚐特色佳餚，我們往往要從新界東跑到香港西某角落。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年一度的父親節晚飯，可能也比不上在家裏烚醎蛋、蒸臘腸送白飯。這些看似簡單，甚至乎有點兒不健康的食品，正正是我兒時一家四口住廉租屋邨的家常菜。
我小時候家境清貧，没有甚麼娛樂。最深印象的還是跟着爸爸從牛頭角徒步走到官塘的銀都戲院，觀看「智取威虎山」和「紅色娘子軍」。當年祗有五、六歲的我坐在爸爸身旁，依稀記得那些穿着軍服的人，右手執着穿了紅绢的大刀，左手向着朝陽致敬，一時在空中翻騰，一時在地上打轉，載歌載舞。其實我根本看不明白，但還是靜靜獃在那裡，享受戲院的空調。這成了我兒時炎夏最佳的消暑好去處。
【生活改善了 人疏遠了】
看過電影後，爸爸例必帶我們逛逛附近的中滙國貨公司，這些家庭節目基本上是指定動作。每次爸爸都在工藝品的部門流連忘返，我和弟弟卻坐在梯間納悶，以「包剪揼、猜樓梯」來自娛一番。後來爸爸常常憶述當年因家庭擔子重，不得不量入為出，眼白白錯過了不少手工精湛的花瓶。
兒時的官塘區就祇有這一點點的娛樂。選擇雖少，但清淡的生活卻來得簡單快樂。現今娛樂的選擇縱然多，卻不見得人們的臉上多了歡欣。生活環境改善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卻疏遠了。當年爸爸常常提醒我說: 「你要努力不懈，有本事别人才給你機會。」反觀今天，不少人卻因為得不到心中所求而埋怨，甚至破口大駡。
如今爸爸走了，我漸漸明白擔當「父親」這個角色並不容易。我有一個好朋友經常向我訴苦，埋怨在家中沒有地位，女兒祗親近她的母親，對他卻愈來愈出言不遜。他投訴女兒不明白爸爸工作賺錢辛苦。每次他說到這裏，總是覺得自己受了千般委屈似的。我有回笑着問他:「你最近甚麼時候查看過女兒的功課？」他有點愕然說:「從來沒有！」我接着問:「那麼你有否陪伴女兒默書、温習化學、製作手工呢？」他辯稱:「這是母親的工作，我從不管這些。」我笑道:「你太太也是職業女性，情況與你不相伯仲。為甚麼女兒的學業只由太太負責，但卻與你無關？難怪她不親近你了！」
【甘草爸爸 默默付出】
時代改變了，「嚴父」的形象已不合時宜。做爸爸的應學會放下身段。在孩子的世界，我們往往祗是扮演二綫角色，要與孩子的母親、朋友、甚至是伴侶爭寵，很容易會弄得焦頭爛額。正如我敵不過女兒喜愛的粢飯！但我還是屢敗屢戰，希望可以在女兒的心裡佔上一個角落。
前幾天我跟幼女聊天，我問她：「爸爸將來老了，不能夠自己吃飯，妳會餵我嗎？」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會叫Janet餵你！」 Janet 是我們的家傭。我追問:「如果爸爸有一天患上老人癡呆病，大小便失禁，妳會照顧我嗎？」 女兒想了一會兒，說：「那麼我會努力賺錢的。」 那一刹那我感到很安慰，笑道:「妳真乖！賺錢给爸爸醫病。」女兒搖搖頭說:「我要賺多些錢才可以送你去老人院啊！」
做爸爸的總是默默地付出， 像是一個甘草演員，支撑着、襯托着他心窩裏的主角天天成長，卻又無奈地看着她們的背影逐漸遠去。在此，我謹向天下無言付出的父親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