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於《中大學生》94期,1994年9月
近日發生了一件「小事」,使我驚覺到時下學生警覺性的「低」,已到了怵目驚心的地步。
事緣誤打誤撞下看了新亞劇社的一齣「匯演」參賽作品。劇的名字叫《歪咪》;大概是在玩why me的諧音,是齣關注「愛滋」病的戲劇。
說「怵目驚心」是因為這個出自主修「傳理」的學生手筆的劇本居然散播滿編劇對「愛滋」病的無知恐懼[1]與編劇對「女性」、「同志」的嚴重偏見與扭曲,而更叫人「心膽俱裂」的是,這齣所謂「戲」居然拿了個什麼「優異劇本」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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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歪》劇的男主角驗了一次HIV,醫生便斷定他患上AIDS,謬一,首先呈陽呈陽性反應並不等同AIDS病發,其次,有少少常識的人都知道,HIV起碼要test兩次(最後一次由政府Confirm)(二)《歪》劇中的醫生若果在現實裡真的存在大概老早已經給吊銷牌照,因為現實裡醫生無可能像《歪》中的醫生自始至終都不叮囑男女攜妻做HIV test(三)《歪》劇的「主」橋是由男主角向不知病的已懷有身孕的妻子隱瞞自己病情來製造戲劇張力,但現在已是所謂Post-AIDS年代,得知懷孕的婦人「必然」順帶做一連串的測試,其中當然包括HIV test。
也虧得「匯演」的評判鍾景輝和何偉龍懂得為編劇打圓場,在事後座談會上,二人在聽罷一位台下(女)觀眾對以上問題的「質疑」後,居然說什麼只從藝術去看,而沒有從道德上去看這個「戲」!哈,這單單是道德與藝術的創舉嗎?不!「匯演」的觀眾一般都是學生,單「就」戲橋但求「取悅」觀眾,而置涉及「公眾」安全的問題於不顧,是只顧樹木不顧森林,是野蠻,是抵賴。更可笑的是,在事後的一篇訪問中,新亞劇社「接招」的人居然說「編劇」在撰寫劇前,亦看過不少關於愛滋病的書籍和「鏗鏘集」,如果這是事實,其中一個解釋就是作者的語文能力與理解能力低在水位線下。
資料錯處連篇顯示出的可以是作者的無知。但《歪》劇卻不止於此,正如前述,《歪》劇所自覺或不自覺「散佈」是一種「AIDS-phobic」、「Homo/Lesbo phobic」「Sexism」的恐怖意識。近年政府宣傳預防AIDS已由早期的口號「愛滋病等於絕症」過渡到「對抗愛滋,由關懷開始」,哎,聽「新亞」那邊說,他們是要「反映」時下市民對愛滋的恐慌,這是反映?我以為是「火上加油」、和開倒車。
(二)《歪》「巧妙」的用一個心理醫生角色去「鋪展」出「AIDS=男同志」的約定俗成偏見公式,AIDS的染病途徑非必為「性」,若同性的「性」,這是常識,《歪》作者大概又會推說這是劇情需要,但作為一個藝術工作者真的就這樣「唯」取悅觀眾是道的,每一個人都擁有「言論自由」,但自由的背後是「責任」呵!「新亞劇社」諸君,我想問你們,你們到底知不知道這樣散播扭曲意識,對「公眾」的傷害有多深!?你們知道打81年起發現第一宗AIDS病例在美國興起多少專殺同性戀者的地方裁判?
(三)男主角一直隱瞞妻子病情,到了妻子大肚「林Dump」呀,卻為了不想病延下一代,而擺計(如喚妻做粗重工夫、地面濕滑廁廚)為妻製造自然流產機會——試問讓一個肚子也有五六個月大的孕婦「這樣」流產多危險?到了故事結尾,男主角更以「殺妻」解決問題,「女」的命運就這樣自始至終完全「握」在「男」的手,這叫尊重嗎?劇本別處的女性形象也不見得好,她們不是淫娃,便是悍婦(妻子),淫娃得AIDS是因為她「賤」,悍婦要死是因為她惡,哎,這是什麼世界?
好,你大概會說,這是男主角的「愚」,與作者何干?對呵,但作者有去嘲笑/批判男主角嗎?沒有!很可惜,與此相反,作不斷營造situation令觀眾同作者一起「同情」男主角,覺得他才是「受害者」,覺得他的一切「愚」都可被原諒。好了,我覺得《歪》最可怖的地方正是它的「反智」,它的「毫無批判可言」!
叫人更憂心的是,我不以為《歪》流露主要的偏見純粹是《歪》作者個人的事,就表演當日的「年青」觀眾的熱烈反應來看,《歪》其實只是冰山一角,《歪》中的偏見其實正可能是時下大部份市民(當然包括自命所謂critical有社會責任的所謂「大學生」與「知識份子」!)「心中惡魔」的寫照。
末了想提:「匯演」的三位「知名」評審均稱「Read唔到」以上偏見意識,哎,由大學以至社會都經已病入膏肓嗎?我們是否也要來一場翻天覆地的「政治正確」(politically correct)運動以正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