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扎︰反叛夠了,不是革命 生活, 11年09月號 文:蕭 其實,「革命將至」這個譯法有嘩眾取寵之嫌,無論是法文還是英文的insurrection 也未有révolution 或revolution 的意思。它頂多是「起義」、「叛亂」,並非革命。 當然,我並不否認,這本書的風格比起坊間任何一本談革命的書籍都要有趣得多了。透過大量描繪日常生活以呈現資本主義機器對人們的壓迫,大量使用「我們」以縮短與讀者的距離,還有類似Guy Debord(註一)的寫作手法──由此種種,讓它看來沒有平常那一種死硬、枯燥、沉悶的老革命份子形象。 好了,好評也到此為止。除了風格特殊以外,它的內容盡是模糊、是曖昧的。如果我們一味盲從書中所云,那麼革命就如上述的故事一樣,它僅僅是一場遊戲、一種年輕人的不安躁動。永遠,它也只會是一場鬧劇。 誰是敵人? 書裡分成兩部份:第一部份是對現今社會的批評,譬如經濟剝削、異化、環境問題、消費主義等等;第二部份則是改造社會的出路,譬如武力鬥爭、建立所謂「公社」、破壞象徵性的建築物等等。 雖然書中第一部份灑盡筆墨來描繪資本主義社會底下人們所受到的壓迫情狀,但到底是甚麼原因引致如此壓迫出現?我們要對付的敵人是誰?是政府?是資本家?是軍隊?到底是誰?觀乎全書,我們也難以找到一個具體敵人的痕跡。 舉例來說,書中如此描述工作的邪惡程度: ……今天的生產工具有兩種功能。一方面,它是一 座巨大的機器,能夠在身體上和精神上動員所有 人……另一方面,它也是一台挑選淘汰的機器,把生存權分配給願意服從多數的人…… 我姑且同意你的說法,那麼為甚麼工作如此邪惡呢? 今天,工作與其說是為了生產商品以滿足經濟需求,還不如說是為了生產生產者和消費者,用盡一切方法拯救工作秩序,以符合政治需求。在這個生產變得失去目的的社會裡,自我生產正在成為一項主導性的行業…… 我可不同意呢。工作是為了滿足經濟需求,不過是資本家的經濟需求;生產才沒有失去目的,目的是為了賺取更多利潤滾大資本! 跟隨書內的描述,讓人彷彿都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我們根本見不到具體的敵人在哪裡。書中瀰漫著一種對現實的悲觀主義,它只是呈現了事實的殘酷,但它從沒有解釋問題的根源是甚麼。我想作者是知道的( 註二),只是他刻意地避開傳統馬克思主義的主張──資本與勞動的對立,資本需要透過剝削勞動者以賺取利潤,然後實現無止境的自我累積。 既然要推翻資本主義,但資本這個龐大的怪獸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結果它的立論就讓人摸不著頭腦了。面對這一個沒有敵人的狀況,難怪後來它又會推論出一些自生自滅、無中心、零散的實踐辦法。 如何組織? 書中幻想的革命場景是這樣子的:在某些地區產生出一些自發自生的「公社」,它們是自我安排、自我運作的小社區,然後這些公社在各地相繼建成,最後組成一個更龐大的公社網路。 那麼,我們應該怎樣建成公社呢?不知道。一如本書說:「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公社可以組織,不必等待人數、金援,更不必等待從不會降臨的『適當時機』。」 總之,公社就是一些極具浪漫色彩的東西,它「沒有領導者、沒有請願、沒有組織,然而有發言、有動作、有共謀的人。」 先讓一步,所謂的公社的營運方式與合作社應該大同小異。那就是說,一切決策由眾人討論決定,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實在經濟自主;沒有至高無上的老闆,也沒有瘋狂的剝削。 真正讓人困惑的不是公社的理念,而是公社將會如何實現。類似的事件在1968 年5 月的法國早已發生過了。成千上萬的學生自發地跑上街頭,加上一千萬工人的大罷工,幾乎要把資本主義打倒了。歷史叫它做五月風暴。 當年學生在五月不是曾經佔領過街頭、築起了堡壘與警察對抗嗎?面對強大的國家機器,一夜之間學生就被擊潰了。當年的學生都坦白承認他們並沒有任何長遠的計劃,他們只是愛好造反。 歷史早已教訓我們,沒有領導、沒有計劃、沒有組織的革命是何等脆弱!誰能擔保所謂「公社」可以對抗龐大的國家機器?誰又知道我們不會重覆歷史的錯誤? 認真的看待歷史,我們才會發現革命不是一場遊戲,它有著沉重的代價。對不起,這種革命將至式的反叛不會帶來真正的革命,它轉瞬即逝。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註一)Guy Debord (1931 – 1994),法國馬克思主義導演、哲學家,著有《景觀社會》一書。 註二) 作此判斷,因書中出現不少馬克思主義術詞,諸如剩餘價值、生產工具等等。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 九 = 十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