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協商、民主——記女工合作社 2022年迎新特刊, 生活 文:特更同學整理自《工友報》2017 年 3 月號合作社專題、2019 年《女工特刊》 在生活版介紹女工合作社,除了說說燒賣魚蛋,還能有什麽好討論的?要談談這是一家「人情小店」嗎?如果真要介紹筆者內心的女工餐單,或是寫下溫情女工的心靈雞湯,反而抹去女工合作社的激進意義——合作社本來就是一場抗衡資本主義的運動, 而中大的女工合作社,希望向大衆展示平等經濟的可能。 緣起:經濟轉型下被遺忘的婦女 2001 年女工合作社成立之時,以失業婦女為主要招募對象。你可能會疑惑,好端端的為什麽要關注失業人士?失業人士不是不求上進才會失業嗎?故事要從獅子山精神的經濟發展神話談起。 在這個官民深信不疑的神話,論述往往是這樣的:香港在六七十年代開始發展製造業,資本因廉價、靈活和密集的勞動力在香港設廠,人人不愁沒工開,只要有獅子 山下的拼搏精神,都可以參與在經濟奇跡。但逐漸香港的工資上升,加上中國內地改革開放,工廠為節省成本北移,自此香港的經濟從製造業轉型至服務業和知識型 產業。 這個故事看似沒有錯,但「廉價勞動力」只不過是缺乏勞工保障的包裝,童工問題嚴重,工資因季節波動等問題卻沒有被重視。女性勞工成為紡織業的主力,不少是 因重男輕女的家庭不會供養女性讀書,讓她們工作以支持兄弟的學業。同時推崇「靈活」的紡織業 [1],剛好適合主婦在照顧家庭外,騰空零碎的時間在家中接外包訂單幫補家計。上十萬女性犧牲自己的青春打造香港經濟奇跡後,到了經濟轉型的九十年代,她們引以為傲的手藝突然失去價值,有些失去工作之餘還遭老闆逃避遣散費,當時傳媒和政府更標籤她們「低學歷」、「沒有生產力」,需要「自我增值」。我們平時唱誦的經濟神話,其實是一個把人用完即棄、只顧資本利益的故事。 我們平等地合作! 一班女工在這個歷史脈絡下失業後,組織起來成立女工合作社,正是要尊重勞動者的尊嚴、抗衡食人的資本。 當然,如果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小賣店,把招聘失業人士直接等同抗衡資本主義,似乎也是誇下海口。而女工合作社之所以是「合作社」,而非普通的企業,或許展示她的激進之處。 大家或多或少會有些「唔想返工」的印象,無論是要跟從腦細的無腦指示、辛勤後的人工得雞碎咁多、或是收工後被榨乾不想再用腦的感覺,都是我們懼怕職場,卻 不得不出賣勞動力的狀態。回應這些問題最簡單的答案是老闆掌握生產必須的工具,購買了工人的勞動力,並把僱員工作中生產的價值轉移成利潤,造成老闆在職 場上的權力,亦是「員工幫老闆賺錢」的詳細意思。除了靠父幹或等發達之外,我們可以如何脫離這種勞資關係?合作社可以怎樣回應這個問題? 走進女工,映入眼簾的是醒目的標語:「勞動者決策參與,經濟民主齊實踐」,這正是挑戰老闆獨裁並剝奪剩餘價值的資本主義模式。合作社內沒有老闆,社員共同 擁有生產工具(如廚具),因此也不存在老闆與員工之間的層級關係。姐姐們平時會定期開會商討店舖營運,如貨品種類、工作崗位、營業時間,皆透過集體決策協 商。由勞動者直接決策,準則就不會只著眼在利潤,而是包括社員的家庭需要、對社運的支援、與社區的關係等不同考量。例如現時疫情令女工虧損,比起外面的 企業直接以解僱減省成本,姐姐們決定減少更份,寧願少賺一點也不願直接打爛飯碗。女工姐姐們開會有傾有講,互相了解需要和想法,決策人性化得多。 女工與中大 女工在中大落戶,也不能忽視學生運動的參與。2000 年,大學裝修范克廉樓,預留空位給小賣店。當時尚有基層關懷的中大學生會提出和民間團體合作,希望在大 學實踐異於資本主義的經營模式,並寄望抗衡大財團在校園的壟斷,因此遊說校方,讓民間團體優先投標,最後建議獲得通過。 女工得到廣泛師生支持,但校方依然以商業視覺看待社會實踐。女工在 2006 年第一次續約,當時校方以「慈善」為由,認為「應該幫助更多更慘的人」,而女工五 年來卻都是同一班姐姐在做,校方認為姐姐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可以離開中大。經過學生會代表和陳健民教授不斷遊說,講解合作社的理念及意義,學生會設計新的 投標條件,最後女工合作社以一分之微獲勝,成功續約。 然而,校方又開出了「三年或五年」的方案:三年後公開招標,或五年後永遠離開中大。面對這樣的「選擇」,姐姐也只能無奈跟從校方的招標遊戲。 除了爭取續約,同學也會參與女工的經營。中大在合約要求女工的營業時間延長至凌晨一點半,姐姐需要照顧家庭,故由同學擔當特更支援合作社的營運。雖然有不 少同學都是以「做義工」的心態參與特更,但在理想中的形態,我們應該是平等地向姐姐提出意見,共同參與合作社的決策。 結語:在資本主義以外⋯⋯ 筆者也很想向各位塑造一個美好的圖像,說什麽合作社是當下香港應對經濟轉型的出路 [2]。可惜現實就是小小的女工合作社即使消除了內部剝削,也不可能免除市場的影響——疫情導致生意受損、來貨價因通脹而有升無減、有限的營業額無法為姐姐提供更優厚的工資水平,讓我們在訴說女工合作社故事的過程,總需要解釋 更多的問題。但我們仍需意識到,當女工合作社不再是合作社運動中苦苦掙扎的孤例,當利潤和競爭不再是經濟的邏輯,當社會重視人的價值和需要,我想,這才是 重視人的經濟模式。 註:[1] 紡織業有不少家庭式或小型工廠,容許人們在朋友、親戚、 鄰居之間介紹工作,形成能在短時間將訂單分配出去的外判網,得以回應追趕潮流及生產周期短暫的時裝製衣業。[2] 在合作社運動發展成熟的地區,面對經濟危機或疫情時,合作社模式有一定韌性應對,例如調動更多資源支援社員生計、與其他社區團體合作幫助邊緣群體等。 [1] 紡織業有不少家庭式或小型工廠,容許人們在朋友、親戚、 鄰居之間介紹工作,形成能在短時間將訂單分配出去的外判網,得以回應追趕潮流及生產周期短暫的時裝製衣業。[2] 在合作社運動發展成熟的地區,面對經濟危機或疫情時,合作社模式有一定韌性應對,例如調動更多資源支援社員生計、與其他社區團體合作幫助邊緣群體等。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Cancel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CommentName* Email* Website 在瀏覽器中儲存顯示名稱、電子郵件地址及個人網站網址,以供下次發佈留言時使用。 9 + = 十八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