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網上教學和網上辦公成爲主流,視訊軟件内大大小小的房間熱鬧非常,甚至有人辦起了網上婚禮。「停課不停學」的口號固然勵志,但早前有調查發現,初小至高中的基層學童面對著不少問題:家中沒有網絡、沒有打印機印功課等等,有小學生要借用鄰居Wifi看教學短片,甚至要手抄功課——政府一直推廣「智慧城市」,但這城市的下一代仍面臨如斯困境。
撰文 | 馮穎堅 攝影 | 吳芷蕎
一場持續了小半年的疫情,不僅是公共衛生危機,更是社會制度不公,社會結構失衡的「照妖鏡」,凸顯衆多原本只是浮沉於公衆輿論場的社會問題。在香港最顯而易見的,就是網上教學下學習資源的不均。
基層學生不僅缺乏網上學習的資源,亦缺乏所需空間和其他基本配套。不少人家中連一張書桌都容納不了,亦有不少大學生在臉書論壇發帖,指和家人在小小空間和平相處已經不易,根本無法專心學習,有人甚至要和朋友租服務式住宅,只爲有個清净角落上課——又是一筆額外開銷。本刊今期訪問了上樓無期的火炭駿洋邨準住戶,有家庭只能暫居在婆家的騎樓上,或另租狹小劏房,他們的小孩,這幾個月來又是在什麽環境下上課的呢?
不僅缺乏在家學習的配套資源,對年紀較小的基層學生而言,缺乏教師家長的協助和監督,對學習更爲不利。有的父母為糊口早出晚歸,對照顧孩子的學習需要有心無力;有的父母一心寄望子女成材,無奈自己教育程度不高,面對子女功課感到力有不逮。除了基層學生,今期有關特殊學習需要(SEN)學生的報道裏,我們可以看見,缺乏學校的支援和社交訓練,對SEN學生有很大影響。
網上教學表面上是科技帶來的一綫曙光,但只能解決問題的冰山一角,教育資源不均等等盤根錯節的社會問題依舊。
疫情映照出社會的積疾,當中經年不癒、甚至人們都習以爲常的頑疾,是「社會不平等」。有人說,病毒面前人人平等,君不見多少富豪政要紛紛染病?我們充其量可以理解爲一句提醒,要對疫情時刻警惕,但須知道,社會平等從未因爲一場疫症到來。
疫情初臨時,誰的感染風險較高?只需暫停社交、安坐家中避疫的人,還是仍須外出工作、一家數口合居劏房的人?誰能負擔數百元一盒的口罩?隔離令下,經濟活動停擺,誰損失更大?是資產增值放緩的業主,還是經歷裁員、面臨生存危機的貧困家庭?疫情過後,各地都可能出現經濟衰退,裁員和減薪已不是新鮮事,哪個階層會承受最大的苦果?
貧富懸殊下,社會資源較少的弱勢階層,反而要承擔更多疫情的風險和後果,這種不平等可見於世界各地,包括因種族歧視導致貧富不均的美國。有文章分析爲何美國北方城市密爾沃基,黑人確診個案遠比白人多,死亡案例中黑人患者的比例亦較高。主要因素是政策導致的居住隔離,黑人社區的醫療設施、教育質量和社區資源都遠遜於白人社區,導致非裔人口一直以來的健康保障較低,長期病患者比例更高,這種惡性循環令他們在疫情中承受更大代價。
所以,病毒面前,不僅沒有平等,還加劇了教育、收入、健康等各方面的不平等,這是全世界共同的悲歌。
盛夏已至,終有一天我們可以除下口罩,毫無顧慮地走在陽光下,重回燈紅酒綠的懷抱。但一切好轉後,我們除了討論樓價跌了多少,還能否將共情、關懷的目光長久地投射在即將再次被遺忘的群體上?我們又會否記得,要以更有力度的目光審視政府政策,要在資源分配上彌補這些長久以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