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工盟解散 屬會自立走工運路

2021年10月3日,職工盟特別會員大會。

「我特別想和屬會以及香港人說聲對不起,我們職工盟撐不下去了。」9月19日晚,職工盟(下稱「工盟」)於記者會上交代啟動解散程序,主席黃迺元發言時一度哽咽含淚,向支持工盟的人致歉。

繼民陣、教協等近40多個團體解散後,31年來帶領工人爭取權益的職工盟亦難逃解散的命運。於10月3日的特別會員大會上,工盟以57票贊成、8票反對、2票棄權的票數通過解散議案。隨著職工盟解散,它轄下70多個屬會亦要即時遷離職工盟辦公室,亦會失去工盟的組織幹事作統籌及支援。面對前路茫茫的工運路,屬會該如何獨自走下去?

記者|楊家瑩 編輯|楊曉婷 攝影|楊家瑩 楊曉婷

職工盟屬下有76個工會,只有國泰航空公司空中服務員工會等不足10個工會擁有獨立會址,其餘都需使用工盟油麻地永旺行的辦公處跟進個案、開記者會及處理文書工作。工盟解散後會變賣永旺行的物業,屬會年底就要遷出,沒有辦事處是他們要面對的首要難題。

頓失財政支柱 難覓新會址

現年68歲的鄭清發是社區及院舍服務員總工會義務秘書,亦是職工盟前主席,他與理事會成員正為找新會址一事而煩惱著。他指大部分工會都需長期依賴工盟的資源,形容職工盟和工會是「切肉不離皮、骨肉相連的關係」,而他們工會每月只需向工盟繳付約幾千元的租金及秘書費,便能使用永旺行作辦公處及得到工盟組織幹事的支援。

鄭清發在1994年加入工會,他看見長者從業員的工作不受尊重及屢受剝削,冀能透過工會改善他們的工作環境及條件。(楊家瑩攝)
鄭清發在1994年加入工會,他看見長者從業員的工作不受尊重及屢受剝削,冀能透過工會改善他們的工作環境及條件。(楊家瑩攝)

雖然工會不時籌辦培訓課程,但收益微薄,會費已是他們主要的收入渠道。對於將要獨自承租地方營運,鄭清發憂慮單靠每年向約300多名會員收取每人120元的會費,並不足以負擔租金。現時該工會尚餘約8萬元流動資金,他估計僅足夠支持一年的運作。他曾邀請其他屬會一同合租,卻發現對方的財政狀況同樣緊絀,有些屬會更直言每月只能給1000元,並不足以分擔租金:

「大家都是在『摸底』,你眼望我眼。」

鄭清發認為該工會日常運作暫時還未受到太大影響,因為過往工會理事都有參與多個委員會,例如參與僱員再培訓局委員會,推動行業培訓工作,比起其他工會較有經驗和能力自行處理個案,以往只有行政或出版工作才需要工盟幫忙。目前工會舉辦活動需要租借其他場地,鄭清發認為只要能成功找到其他工會合租新辦事處,工會便能重返軌道,暫時計劃開辦培訓課程,以籌集資金。

受職工盟多年扶持 工會缺自立能力

失去工盟的支援後,鄭清發認為,學習自主營運將會成為屬會間一個重要的課題,考驗大家的毅力及信心。鄭清發強調,工會要自立不僅是指會務上的參與,亦要思考如何找到資源作長遠發展和和為工會訂立目標。作為工盟的前主席,他指工盟雖然一直都在不同方面支持屬會,例如會提供資源或在營運上給予支援和建議,卻甚少教他們訂立發展方向和目標。失去工盟後,有些工會可能因此而欠缺清晰的發展方針。他指:「工盟(成立)這麼多年,有多少個工會真的可以自立?」

鄭清發亦擔心過了12月要搬離永旺行的死線後,有不少工會因為沒有新會址或缺乏資源,要被迫結束營運。他慨嘆:

「一旦組織主要只是做聯繫工作,而沒有明確的目標,根本很難去看清楚前路。」

鄭清發表示工會正走向半專業化的階段,例如2015年政府為為安老服務業推行 「過往資歷認可」,倘若工會解散,就即是「要放棄所有事」,因此他們會繼續現行的工作。(楊曉婷攝)
鄭清發表示工會正走向半專業化的階段,例如2015年政府為為安老服務業推行 「過往資歷認可」,倘若工會解散,就即是「要放棄所有事」,因此他們會繼續現行的工作。(楊曉婷攝)

談及工會未來的突破,他指出過往工會提供的培訓課程,如《執行防跌證書》曾獲香港學術及職業資歷評審局認可,初步構思以培訓機構的形式延續工會,希望屆時能申請到更多資助。鄭清發指不清楚會員會否因為工盟解散而離開工會,要待明年一月續會時才知道會員人數,但他本人則不會放棄營運工會:

「我們會繼續出我們的通訊,告訴會員我們會有活動,希望這樣可以令會員仍然對這個工會有些期望。」

基層工會缺資源 與其他工會共同進退

職工盟轄下有不少為基層勞工所組成的工會,如香港物業管理及保安職工總會、香港家務助理總工會等。基於理事學歷程度較低,加上工時長,他們長期依靠工盟的組織幹事處理會務及跟進個案。現年72歲的清潔服務業職工會(下稱「清潔工工會」)副會長羅智偉為少數已退休的成員,他擔任清潔工工會會長18年,至今仍投入於工會事務之中。

羅智偉指工會的營運資金現時只剩約3萬元,絕對不足以應付未來一年的營運。而且現時有八名理事皆為在職清潔工,他指清潔工即使不需要加班,亦要至少工作10小時,因此理事難以兼顧會務,只能閒時去探望工友或向他們解釋勞工法例。

羅智偉說起當年的罷工工潮,由起初工友們連話都不敢多說,至後期接受傳媒訪問及摘下口罩站出來抗議,認為工人需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楊曉婷攝)
羅智偉說起當年的罷工工潮,由起初工友們連話都不敢多說,至後期接受傳媒訪問及摘下口罩站出來抗議,認為工人需自己爭取應有的權益。(楊曉婷攝)

羅智偉指,前幾年他聯同其他屬會組成工會自立小組,和屬會討論有哪些工作可以由理事負責,不必依賴職工盟。因此,他認為即使沒有工盟的扶助,他和清潔工工會必然會繼續走下去,但認為需要時間和理事們協調分工,以提高他們的參與度:

「工盟解散亦成了一個很大的誘因,每一個工會參與的熱度及向心力會更大,因為工會是屬於我們而不是(工盟)幹事的。」

為應對未來的營運發展,工會正計劃聯同物業管理及保安職工總會等其他四個工會租辦事處和聘請數個職員處理行政工作,但現階段仍在協商中。羅智偉亦表示工會會繼續申請不同資助,亦正構思會員或理事開班教授打蠟、車地等技能,一方面能賺取收益,以支持工會的長遠運作,又能為清潔工提供培訓,提升工作技能。

現時敏感的政治環境下,羅智偉亦擔心工會在香港的長遠發展,因為勞工議題往往離不開政治,例如爭取最低工資、17日假期等,都與政治和抗爭息息相關。他擔心工會將會成為下一個被政權打壓的對象,難以生存。

工會或成下一個打壓目標 冀傳承職工盟信念

面對政權施壓,公民組織接踵而散。職工盟副主席鄧建華認為,能激起人民反抗意識的組織將會被逐個打壓,所以工盟解散後,工會或會成下一個被針對的目標。早前香港言語治療師總工會被職工會登記局以涉嫌違反《職工會條例》而取消其登記,他亦有和各個工會作形勢分析及解說,直言:

「這都是可預見的,工會亦不會有僥倖。假如職工盟都容不下的時候,那些工會亦會被打壓。」

鄧建華表示,當職工盟作為連繫公民社會及工會的一個中樞亦被政權擊潰時,可見政權將會針對所有能激發起人民反抗意識及集體意志的組織。(楊家瑩攝)
鄧建華表示,當職工盟作為連繫公民社會及工會的一個中樞亦被政權擊潰時,可見政權將會針對所有能激發起人民反抗意識及集體意志的組織。(楊家瑩攝)

鄧建華形容屬會們正扮演擴音器的角色,透過組織工作使大眾看到基層勞工的處境。他坦言往後屬會組織的工作定必面臨更多阻滯,但最重要是工會如何堅持營運的信念:

「雖然職工盟是沒有了,但傳承這個理念的人仍在,大家要各自想方法去維持、繼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