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唔恕陪

「我哋身為第 51 屆學生會幹事會，拒絕承認校方 DQ 我哋嘅合法性，拒絕校方嘗試操控學生會幹事會，拒絕留喺呢個腐敗不堪嘅制度，因此辭職。」

「朔夜」於 3 月 1 日上任當天舉行記者會宣佈辭職，這是中大學生會成立 51 年來，校方首次打壓學生組織。

但在不久前，他們接受傳媒採訪時說下豪言壯語，並在第一次記者會（2 月 26 日）上仍稱會如期上任，到底在這短短幾天間，「朔夜」承受了什麽壓力，才會選擇退場？我們邀請到前「朔夜」成員、現任臨時行政委員會總務的游沛翀同學接受訪問，讓他解釋一直躲在聲明身後的校方，到底如何打壓「朔夜」。

政治立場，後果自負

正如歷屆的學生會選舉，校方一般在幹事會成莊初期便會接觸參選內閣，這次也一如以往地打個招呼，認識一下「朔夜」同學，寒暄幾句「期望以後的合作」。但事實上，即便校方擺出一副開明溝通的姿態，這段關係從第一天起已充滿限制與猜度。

「朔夜」的政綱表明不滿大學使用「商湯科技」的人臉辨識體溫探測儀，因該公司與中國社會信用系統合作，更涉嫌打壓維吾爾族人，並同時指出人臉辨識有收集個人資料之嫌，帶來私隱問題。政綱才剛出爐，校方已經「提醒」內閣，校園議題要盡量保留在校政框架內可以處理的範圍，建議他們在體溫儀問題上只能關注同學的私隱隱憂，不能提升到反對打壓維吾爾族的「政治層面」，游記得校方多次強調，「（堅持原有立場的話）校方解決唔到㗎，有咩後果你哋自負。」校方多次對他們的外務立場作出「善意提醒」，暗示要小心國安法。

要繼續和校方溝通合作，就只能於校政框架內作倡議。不過一些敏感的校政議題，如 ZOOM 教學、保安組等，校方繼續以官腔回應。明眼人都知道中大的出入管制措施並非如校方所稱用作防疫目的，而是防止 2019 年的中大保衛戰再現，但校方依然重複同一套說辭，沒有實際結論，「校方咁官腔，同學唔會滿意，我哋成班莊員都覺得會面冇咩討論空間同意義，成件事好掃興。」因此，「朔夜」沒有接受校方的「提醒」，堅持不改政綱的敏感內容，並盡量避免和校方會面。

校方：退選保平安

直到 2 月頭的宣傳期，由於各大專院校學生會參選氣氛低迷，「朔夜」一夜間成為傳媒爭先採訪的對象，左一句「學運低潮」，右一句「為香港的民主自由而死」，「朔夜」的曝光率迅速飆升。同時，有不少建制報章點名批評「朔夜」是「港獨」和「黑暴」。內閣感受到校方逐漸強硬起來，開始以更多具體手段威脅他們，例如多次「提醒」其政綱有機會觸犯國安法，要求撤回政綱和澄清失實言論，更加第一次發表公開聲明反對「朔夜」涉嫌違法的言論和指控。

即使「朔夜」多次追問校方，到底政綱的哪一個字涉嫌違法，接受傳媒採訪的哪一句有失實指控，校方依然僅稱「有機會違法」。「份政綱係我哋 12 個人討論出嚟嘅，我哋寫完覺得冇問題，亦都盡量回避紅線，所以如果冇一個有說服力嘅說法，我哋都唔會修改政綱。」游堅定地說。

「如果你哋繼續參選嘅話會有後果，唔撤回政綱亦都唔會上到莊，基於你哋個人安全，都係退選保平安啦。」高層私下「懶好心」地建議。

游毫不猶豫地說：「我哋當然唔會退選。」從頭到尾，到底是校方自行判斷幹事會違法，還是「朔夜」真正違法，無人清楚。「其實更多嘅係不解，到底校方有咩權力阻止學生參選幹事會？我哋又未知道校方實際會點樣打壓，當然唔會嚇一下就跪。」

除了建制報章的狙擊外，校方高層也有暗示「好多人投訴（幹事會）」，懷疑校方是因外部壓力而變得強硬。 「其實都唔指望校方會抵抗，個分別可能在於，到底校方係屌一屌就跪，定係會問清楚我哋到底有咩問題。」事實上，「朔夜」都感受到校方不想「攬幹事會上身」，不願處理幹事會引發的政治問題。

「其實要跪嘅話一早就跪咗」

2 月 24 日，「朔夜」以接近 4,000 信任票當選，票數屬歷年頗高。問及當時的感受，游不忘感謝選民的支持和信任，回憶當時的心情，他認為「朔夜」有民意基礎，如果校方打壓的話，成本也不小，再者校方在學生會會章上沒有權力解散幹事會，即使阻礙其運作，也總有方法繼續堅持下去。

校方在點票後曾恭喜他們，游不以為意，認為這僅僅是門面功夫罷了。

12 位同學本來以為經歷種種壓力，終於能夠順利上莊，怎料情況急轉直下。2 月 25 日，就在校方發出懲處聲明前的 4 個小時，「朔夜」收到校方的電話，威脅指如果不即時撤回政綱，校方就會發聲明要求學生會註冊獨立社團，並暫停代收會費、暫停幹事會於校務委員會的職務。如果「朔夜」堅持上莊，可以預見未來只有福利品部能如常運作。

「即使我哋冇資源，我哋依然有成支莊，有學生會呢個身份，可以做到好多嘢。冇咗會室咪用流動會室，唔代收會費咪用月餅罐收會費，但重點係，我哋要有個姿態話畀人知，我哋要繼續做。」游的一席話，比起第一次記者會的聲淚俱下更加震撼，更加體會到這 12 個人有何等的覺悟。「朔夜」決定堅守陣地，告訴同學幹事會並不是被校方 DQ，對外宣佈將在 3 月 1 日如期上任。

另一方面，學生會架構除幹事會外，還有代表會、司法委員會、學生報和電台等，校方聲明要求中大學生會獨立註冊成社團或公司，實是指以上組織一併註冊。2 月 26 日，校方分別私下約見各個學生組織，一方面要求代表會代刀不承認「朔夜」，另一方面安撫學生報和電台此事不會波及到他們，稱「唔想搞到其他學生組織」⋯⋯

「呢個係赤裸嘅分化同連坐。」

「朔夜」企硬不退，即使被沒收資源，手空空無一物都堅持繼續上莊，不撤回政綱，但校方又怎會輕易罷休？

翌日，高層終於亮出的底牌—— 「無論如何都唔可以畀你哋上莊，如果你哋堅持上莊係會有 Discipline，會有後果。」

莊內有成員已經被記了兩個缺點，再吃一記就會被踢出校。記者深明學位的重要性，不禁戴上十萬個頭盔、小心翼翼地問，「你哋唔係本來已經有記缺點、被捕嘅準備咩？」游擺擺手，示意並不是什麽冒犯性的問題，解話指，記缺點是預期中的事，只是如果校方在「朔夜」上任前記缺點，其中一位莊員會被踢出校，其職位出缺，在選舉程序上「朔夜」是無法上任的。「之前仲覺得有一線生機，有服務同學嘅位置，但如果被退學嘅話，參選唔到臨政、Senate（教務會）同校務委員會，我哋連中大校友都唔係。」不是為了學位的自身利益，而是不想出師未捷身先死，不想連服務同學的空間都沒有，為了「帶更多麻煩畀中大」，至少要有意義地失去學位，游笑說。

2 月 27 日凌晨，「朔夜」撤回政綱，既然校方斬釘截鐵地威脅內閣不能上莊，12 位成員無法兌現選舉承諾，那就沒有必要留下可能被政權秋後算賬的政綱。如果說行動後被捕是心甘情願，那麽什麽都還未開始便被捕，就是無謂的犧牲。

這兩天，范克廉樓的中大學生會會室人來人往，除了「朔夜」外，中央學生組織的代表會、學生報、電台，以至書院學生會，開始就對策展開激辯：有人覺得基於民意授權，即使「朔夜」總辭，也只有他們有資格成為臨政；有人說根據學生自治的精神，校方從來沒有權力不承認幹事會，只有代表會能否認「朔夜」的合法性；有人認為代表會應該總辭，有人則反駁不應輕言放棄⋯⋯

「其實要跪嘅話一早就跪咗，我哋都知道本身講咗會如期上任，之後又話要總辭，係好樣衰，要解釋當中因由好複雜，我哋只可以考慮點樣跪得體面，點樣向選民同公衆交代。」

3 月 1 日，第五十一屆幹事會「朔夜」宣佈總辭，任期為 17 小時。

趕盡殺絕 架空臨政

由於幹事會出缺，按照程序，代表會需要委任臨時行政委員會。3 月 31 日，代表會委任了 5 名前「朔夜」成員為臨政。校方隨即於 4 月 1 日在中大學生會會室張貼告示，禁止有關成員使用會室，其他師生則不受影響。

雖然早已預計校方會履行聲明，但游始終不滿校方的對人不對事，「我哋而家係以普通學生身份被代表會委任都被校方打壓，唔清楚校方係打壓個人或『朔夜』」。雖然如此，游和莊員都有信心可以在僅餘的空間裡維持其臨政職責，如提供被補支援和經營福利品部。

「希望有下一支莊比我哋更加勇敢」

訪問期間，為記錄「朔夜」的心路歷程，記者多次追問校方作出的威脅後，內閣有何感受和應對，記者都忍不住自嘲提出的問題沒什麼意義：「其實應該都係得嬲嘅感受？」游笑說，選民用選票支持「朔夜」，亦有許多人支持他們的決定，體現到即使校方如何打壓，中大人都有反抗決心。

「即使幹事會消失都好，我哋想做嘅事都冇改變，都會用其他方法服務同學。」

「既然幹事會呢度畫咗條紅線，希望有下一支莊比我哋更加勇敢，繼續上幹事會。」

回應記者剛才的問題，游笑說：「如果你前段時間問我有咩感受，我都會話好失望，但而家大家都釋懷咗，希望尋找新嘅方向，鼓勵大家繼續努力！」

游最後還不忘建議記者整理前「朔夜」成員現時所擔當的學生代表職位，讓同學知道他們並沒有被校方擊潰服務同學的決心。

林睿晞：學聯代表團成員、和聲學生會臨政成員
羅子維：開站師
何思珩：臨政副主席、教務會文學院代表、崇基代表會代表、代表會成員
何澤林：學聯代表團成員、和聲學生會臨政成員
游沛翀：臨政總務 魏子聰：新亞學生會臨政主席、學聯代表團成員、新亞評議會
梁家駿：和聲臨政財政
黎思婷：臨政財政、伍宜孫評議會、學聯代表團成員
馬活言：臨政主席、學聯代表團成員
郭海盈：臨政秘書
郭維：學聯代表團成員、崇基臨政主席，崇基代表會副主席
黃德龍：學聯代表團成員、新亞學生會臨政、教務會新亞代表、新亞評議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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