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再現香港–「視界新色」展覽後記

文：雲仙

最近，香港藝術館舉辦了一個名為「視界新色」的展覽，展出十三位香港藝術家的作品。顧名思義，館方希望「參觀者可透過展品，從新的視界和角度，探索屬於美好世界的新色彩」。我在香港生活了二十年，但在此前，從未踏足過香港藝術館。因此，今次到訪藝術館並參觀這個展覽，對我來說十分新鮮，讓我大開眼界。但是，作品帶出的信息，卻未必是「美好世界的新色彩」，它們一直存在於我們中間。一眾作品指向的，都是人和自然、空間、生活，以及其他人之間的關係。

一進入展覽廳，第一件吸引參觀者目光的展品，大概是黃國才的〈顯赫家族〉。作品主要是四張跑車設計的流動摺疊睡床，兩大兩小，供爸媽子女一家四口使用。四張摺床的設計及手工非常精緻──床架是用鐵片造的，並用噴漆均勻地塗上顏色；床墊是用皮造的，舒適之餘更帶點「高貴」；摺床有把柄和兩個輪子，方便人們把床推到任何地方。此外，大床以深色而細床以白色作為主色，以及男的線條較剛硬而女的線條較圓滑，顯示男人剛強而女人陰柔，大人複雜而小孩簡單的特徵。以上一切跟社會對人和生活的固有想像似乎配合得天衣無縫。

但是，單看摺床並不能把作者的意念發揮出來，一套由定格畫面和音樂組成的短片才是「戲肉」所在。短片的拍攝地點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而主角是衣著講究的一家四口。在短片中，一家四口早上從摺床上醒來，小孩拉小提琴，大人則跳社交舞和嘆紅酒，而背景播著典雅的音樂。之後，他們收起摺床，並由父親帶領前往一個未知的地方。乍看之下，短片在模擬著一個中產家庭的幸福生活，但是，看著短片，我們卻會感到滑稽：在正常情況之下，一個有屋的家庭，怎麼需要這套豪華摺床？如果因經濟問題而要流落街頭，維持上述的「高品質」生活是否可能？這或許是作品最想帶出的訊息：我們平時所追求的，可能是一些空泛、虛無的假象。人們常覺得，一個品質優良的生活，需要我們累積一定的財富，並由買車買樓不斷消費取得。這個生活模式的問題，在於你一旦習慣消費取得滿足，所須付出的便會有增無減，而這代表著收入必須保持在高水平。然而，當金融海嘯忽至，或是老闆不再需要你，那奢華的生活便無以為繼。摺床的設計其實暗含玄機：當床摺好時，外形正如同古埃及裝著木乃伊的人形棺材。以上所述的生活模式，活像一個棺材，是一種束縛，規限著生活的種種可能。其實，在發展商聲稱的「豪宅」中，也滿佈這種窄小卻「豪華」的「棺材」。願意屈就在這種「棺材」並隨之四處流浪，大概是香港的特色之一吧。

除了《顯赫家族》，程展緯的《第一章：「我愛你」》也是一可堪玩味的作品。程教外國人讀廣東話的「我愛你」三字，在數分鐘練習後，他們需於鏡頭前說出「我愛你」。《第一章：「我愛你」》就是這數以百計的不同的「我愛你」錄像結集而成。我們一般說話時，常覺得說話內容的體現是在一字一句上。然而，在錄像中卻絲毫不覺得外國人的說話中有任何「愛」的意味：縱使說話者有發出「愛」的發音，訊息的表達卻是空泛的、模糊的。由於對廣東話的不認識，以及被規限在「學廣東話」的設定下，他們讓參觀者感到的是猶豫、尷尬或自信，而非愛。在日常生活中，人的說話會否像他們一樣，因種種外在規範而令意思和聲音分離，甚至故意利用這種分離而誤導別人？

除了以上的展品，展覽尚有雕塑、水墨畫、照片、音樂裝置、跨媒介藝術作品等展出，涉及的議題包括人類對自然的污染、公共空間的使用、香港移民在外地發展的局限等。「視界新色」是近年少有本土性強的大型展覽，展期於四月二十五日就會完結，有興趣的同學，請把握機會，快好好安排你的時間參觀。

「視界新色」展覽

展期： 二月五日至四月二十五日
地點： 香港藝術館專題展覽廳一（九龍尖沙咀梳士巴利道十號）

開放時間： 星期日至三及五上午十時至下午六時
星期六上午十時至晚上八時
逢星期四（公眾假期除外）休館

參展藝術家：林嵐、程展緯、梁志和、朱德華、林東鵬、
朱興華、蔡仞姿、周兆祥、龔志成、 李民偉、黃國才、伍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