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有杏：院長醫生周記（四十八）從醫之路
昨天一大清早，我便從大埔跑到中環，因為要趕及七時半開特別會議。到了中午時份，秘書小姐知道我祗有三十分鐘空檔吃午飯，便特地往威爾斯醫院附近的大排檔，買了我喜愛的生炒牛肉飯加凍檸水放在我的桌上。可是我差不多下午二時才返回辦公室，枱上的生炒牛肉飯已變成了「生冷牛肉飯」。匆匆地吞了半盒飯，又要趕往診所。輾轉到了黃昏，秘書小姐便催促我要趕往位於香港仔的香港醫學專科學院開會。步入家門已是晚上九時半，又錯過了一家人吃晚飯的機會。我不喜歡留餸，差不多每次都是罐頭辣沙甸魚送白飯，味道還可以。
我相信運動可以「養顏」及保持活力。換了短褲及運動鞋後，我每晚約十時半便上街跑四公里。這晚正在跑步之際，忽然收到當值醫生的來電：「陳院長……不好意思……打擾您……！」這位年輕的醫生語帶慌張，可能這是他第一次深夜「傳召」院長。我安撫他：「鎮靜點，但說無妨。」 於是他繼續說：「今晚收了一位八十七歲的老伯，發高燒，血壓低，電腦素描發現了很多膽管石，應該是急性膽管發炎，需要進行緊急膽管內窺鏡手術(ERCP)。可是我和另一位拍檔還沒有接受這種內鏡技術訓練，所以要……打擾陳院長你了。」
「好！三十分鐘到！」掛了電話後，我便隨即返家駛車回醫院。
那一刻，我有點像「吃了酸梅乾的超人」，立即精神抖擻，重拾「醫生本色」。膽管發炎是可以致命的急症，單用抗生素不足以消除細菌，必須盡快用特別設計的內窺鏡進入瘀塞的膽管，把含膿的膽液排放出來。但由於膽管的入口是隱蔽在十二指腸的深處，加上入口有如針孔，縱使找到它也未必可以成功進入膽管，這手術也可能導致嚴重或致命的併發症，例如急性胰臟發炎、十二指腸穿孔等。
返到內鏡手術室已差不多是凌晨，一位年青醫生、一位見習醫生及一位護士剛好把老伯安放在手術枱上。「伯伯，請忍耐多一陣子，我會盡力幫你的。」 雖然老伯神智模糊，我還是相信他會感受到我對他的承諾。
我的天！老伯的十二指腸因潰瘍而變型及收窄，好不容易才穿過了狹窄處，竟然發現他的膽管入口埋藏於一個很大的憩室 (diverticulum) 內。花了個多少時，轉換了多種輔助配件，最終我幸運地把閉塞的膽管打通了！登時整個人有點虛脫的感覺，但看著混濁的膽液不斷地湧出，老伯的血壓也漸漸回升，心頭的喜悅和滿足實在是不能言諭。
看看牆上的大鐘，已是深宵時份。臨離開手術室時，那位年青醫生凝神問我：「陳院長，你這麽辛苦值得嗎？」我笑著說：「你覺得我很痛苦或抱怨嗎？」 他搖搖頭。我說：「路，是自己是選擇的。能夠做一些自己熱愛的工作，是一種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