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點被扼殺在搖籃中。」菇菇（化名）談起母親生育自己時的波折仍心有餘悸。二十多年前，為逃避被迫墮胎的命運，母親帶著尚在腹中的她顛沛流離，輾轉三番後，菇菇才得以降臨於世，卻為家庭帶來沉重經濟負擔。
「你自己養不了，就不要生啊。」范曉（化名）自幼以假名、假戶口寄養在親戚家，親生父母明明就在眼前，卻時隔18年才能與他們相認。描述起這場被政策陰雲籠罩多年的「家庭密謀」，她至今仍有微詞。
記者│胡夢琦 楊括 編輯│劉肖瑤
菇菇和范曉都是「計劃外」的生命。1982年，計劃生育被定為中國的基本國策，夫婦只能生育一個子女。自推行以來，全國各地對超生嚴防嚴控。然而，幾十年來，「超生罰款」並未能完全扼制超生現象。中國第六次人口普查發現，全國有1,300多萬人沒有戶口，即約每100人中就有1個「黑戶」，其中大部分為未繳納罰款的人口。直至2015年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人口與計劃生育法修正案》，方才全面開放二胎生育。
斷水斷電逼墮胎 孕婦唯有遠走他鄉
出生於1995年的菇菇來自廣東順德，她出生時已有一個年長九歲的哥哥。生下一胎的兩年後，菇菇的父母渴望再要一個孩子，但迫於當時嚴格執行的計劃生育政策，他們選擇了等待，這一等就是足足七年。待到第七年，社會上流出傳言聲稱國家很快就會允許生育二胎，他們就決定生第二胎，然而當35歲的菇菇母親發現自己懷孕後，政策反而更加收緊。從前經歷過流產的菇菇母親，尤其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胎，於是決心保住這個孩子。
在菇菇的村子裡，為了完成計劃生育政策的規定指標，村委會嚴格監控村內適孕年齡的女性。如有人被發現「計劃外」地懷孕，無論孕期多久都會被迫打掉。菇菇回憶說，村裡曾有一個距離預產期僅十幾日的孕婦被發現懷有第二胎後被逼墮胎。
村委會聽聞菇菇媽媽懷孕的消息，趕赴家中抓人，並切斷水電逼迫其墮胎。幸好菇菇媽媽提前獲知消息而遠走他鄉，最後在親戚家中落腳，菇菇爸爸也為掩人耳目而「逃難」離鄉。留守在家的爺爺奶奶每日只能靠點蠟燭、打井水度日。因擔憂走漏風聲，菇菇媽媽在養胎的幾個月裏不敢與家人聯繫。菇菇正是在這般險阻的情況下出生。
數月後，菇菇媽媽帶著生下的菇菇回到家，村委會見到「瓜熟蒂落」，只得給菇菇辦戶籍。但是，菇菇家裏仍要繳付三萬的超生罰款，即官方稱的「社會撫養費」。如若不繳，菇菇就是「黑戶」，長大後辦理醫療保險、入學等都會到受嚴重影響。當時，菇菇父母兩人每月總收入不過700元左右，東拼西湊後交足罰款，菇菇才終於成為一個「合法」的生命。自此，家裡的財政狀況一直欠佳，父母連為菇菇買新衣服都有困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