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台灣總統大選，兩黨競爭陣地從「陸戰」（地方勢力）轉移到「空戰」（網絡、文宣），在機不離手的時代，如何在網絡增加曝光率相當重要。大家或許記得蔡英文被網紅「撩妹」的情節，卻記不清她在造勢大會到底講了甚麼。
蔡英文和韓國瑜皆有社交媒體，他們亦同時力邀網紅合作：前者不斷在知名網紅節目曝光，後者甚少能成功參與。另一方面，大眾不太留意的「韓粉網紅」這半年卻異軍突起，在韓粉圈內爆紅。兩黨在網絡世界各有一片天，背後的宣傳構思和推銷邏輯有所不同。
記者｜沈晴 朱令筠 攝影｜朱令筠
過往台灣大選，參選人通常更注重地區造勢和與地方的連結；但來到社群媒體興盛的時代，鮮有人會放過用直播、圖文來塑造自己的形象。藍綠橙三營，以綠營的網絡文宣最大規模。
蔡英文其中一個競選網站「小英日常」，讓民眾了解蔡英文平時在做甚麼。網站以鮮綠色為主調，配上可愛的插圖，很容易吸引年輕人的注意。另外，民進黨更推出文字冒險遊戲《總統府大冒險》（按：遊戲現已下架），讓網民用有趣的方式了解政治。玩家扮演一名參觀總統府的高中生，無意中掉進異世界而展開一段冒險旅程。玩家會遇見蔡英文、行政院長蘇貞昌等官員，並透過問答方式了解台灣的歷史、社會議題和政策。
除此以外，蔡英文也跟十幾名網紅合拍影片，如「蔡阿嘎」、「波特王」等，幾乎每條影片都有一百萬以上的點擊率。
「我們跟網紅合作有個非常重要的原則，就是背後一定要包含政策。」不到三十歲的連翊婷，是民進黨參選人蔡英文競選辦公室發言人，亦曾擔任蔡英文的Instagram小編。不少網民認為蔡英文只是單純為了催谷人氣而和知名YouTuber合作，但宣傳團隊卻希望透過影片，讓大眾更容易理解本屆政府的政策。
「以波特王為例，他是我們高雄在地創業的青年，非常有創意，要有非常靈活的腦袋才能想出哪些『撩妹』（和女孩搭訕）的梗（橋段）」。連翊婷解釋，影片表現出總統關心創業的年輕人，順便體現台灣的言論自由。要有自由的土壤，才能讓創意產業蓬勃發展。「在台灣，你想說甚麼都可以，就算『撩』總統也沒問題。」
另一條引起極大迴響的影片，是YouTuber鍾明軒在總統府訪問蔡英文。二十歲的鍾明軒七年前翻唱歌曲爆紅，但被網友嘲笑走音和人身攻擊；他喜歡以女裝示人，網上仍有不少言論抨擊他的風格「不倫不類」。連翊婷說：「我們找他是想宣傳反霸凌和性別平等。我們希望每個台灣小孩都能學會尊重和自己性別氣質不一樣的人。」
舉辦社群之夜 把線上流量轉化成選票
蔡英文的網絡聲量非常高，但如何能把線上流量轉化到線下，才是選戰的關鍵。民進黨曾舉辦「社群之夜」，以「年輕時的難忘初體驗」為主題，邀請知名YouTuber視網膜等人，與立委參選人吳怡農、民進黨副秘書長林飛帆互動，讓網絡名人與政治連結。活動成功吸引年輕人捧場，850張門票不到三分鐘就搶完。相比傳統的造勢大會，「社群之夜」更像是粉絲見面會：有不同的樂隊表演，更會抽一名觀眾上台與蔡英文互動，拉近與選民的距離，從形式到內容，都是為年輕人而設。
「年輕人喜歡一個拉一個。」連翊婷指出他們的重點宣傳策略。不論是「社群之夜」還是其他宣傳活動，民進黨都鼓勵支持者帶上自己的朋友一起參與。投票前夕，不少人在Instagram標註朋友的帳戶，提醒大家要返鄉投票。連翊婷認為，身邊人的號召，比政治人物呼籲要有用得多。
韓國瑜少與網紅合作 卻點擊率高
蔡英文與不少知名網紅合作，部分影片點擊率超過二百萬，國民黨總統參選人韓國瑜卻甚少在網絡露面。除了有時在臉書直播，幾乎沒有與網紅同框，也沒有像蔡英文的自製節目。韓國瑜團隊曾邀請著名YouTuber蔡阿嘎合作，後來蔡拍片公開詢問觀眾對合作的看法，結果超過三萬名網民投反對票，合作最終告吹。但韓國瑜唯一有參與的網絡脫口秀節目《博恩夜夜秀》，有近六百五十萬人觀看，而蔡英文在《博恩夜夜秀》的短片只有四百多萬觀看。
國民黨智庫、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助理研究員陳冠安指，從《博恩夜夜秀》的點擊率來看，韓的吸引力不比蔡差。他解釋，民進黨的宣傳能力一直比國民黨強，反而韓已經算是國民黨政治人物中，最常使用網絡宣傳的一位。韓國瑜從2018年參選高雄市長就專心經營臉書和YouTube頻道，創下「韓流」奇蹟，而當時蔡英文還沒有在YouTube頻道發佈影片。
「韓粉網紅」助鞏固票源
沒有與台灣知名網紅拍片，韓國瑜靠突然冒起的「韓粉網紅」保持網上人氣。這些「韓粉」在韓國瑜宣布參選後開創YouTube頻道，製作的影片大都與韓有關，包括直播造勢大會、澄清「黑韓」傳聞，以及抨擊蔡英文。他們大多缺乏拍攝經驗，使用的攝影器材簡單，而且多為「個體戶」，即一個人經營頻道。與蔡英文合作的網紅則是本來已是當紅的YouTuber，頻道有獨特的風格，一直擁有一群固定的觀眾，部分甚至由專業的團隊經營。
與蔡英文合作的當紅YouTuber，在頻道訂閱人數和影片點擊量都贏在起跑線；相反「韓粉網紅」從零開始，卻能在短短半年至一年內迅速吸納大批觀眾。其中一位「寒國人」去年六月才發佈第一條影片，短短半年多已經吸引逾十七萬人訂閱，是擁最多訂閱數的韓粉網紅；另一位七萬多人訂閱的「包子隊長」，除了跟著韓國瑜的行程直播造勢大會，更推出周邊產品，例如韓國瑜卡通公仔。在韓國瑜台北選前之夜，記者看見數十個五、六十歲的「韓粉」與包子隊長打招呼、合照，並高呼「加油」，可見這類網紅在韓國瑜支持者中的知名度非常高。
陳冠安表示，「韓粉網紅」能有效鞏固韓國瑜固有的票源，在同温層中相當流行。他又指，他們大多是基層勞工，例如「杏仁哥直播」，會特意強調自己是個夜市攤販，以此呼應韓國瑜「庶民總統」的形象。陳分析，國民黨的支持者一向集中在四十至五十九歲、有經濟壓力的族群，所以國民黨每次選舉都會打大經濟牌。「他的觸擊率可能不是年輕人喜歡的，但是他確實對某些特定族群是有吸引力的。所以韓粉雖然有同温層現象，但同温層其實還蠻大。」
不過，陳冠安承認韓粉YouTuber難以擴張韓國瑜的票源，「畢竟這些韓粉youtuber如果拿掉韓國瑜，他基本上就沒有其他標籖。」反觀蔡英文與不同領域的網紅合作，如大胃王「千千」、健身格鬥主題的「館長」，他們本身的粉絲涵蓋不同族群，合作影片就能增加蔡英文的曝光率，擴大票源。
太遲推青年政策「黑韓」已成文化
韓營針對年輕選民的宣傳看似欠奉，是否就代表放棄爭取年輕人的支持？陳冠安不同意，指出去年十月韓國瑜積極打出青年政策，包括學貸免息，政府補助到外國升學的費用等，又舉辦青年論壇，親身回應在場年輕人的質詢。不過當時已是競選末期，韓營難以再扭轉年輕人對他的偏見，便轉而集中資源在目標票源。故此，韓國瑜代表藍營參選，也只能走傳統路線，鞏固中年選民的票源。
被問及韓營的宣傳手法有什麽可以改善，陳冠安指，韓國瑜在競選初期應加大力度向選民傳遞政治理念，讓選民能客觀比較雙方陣營的政策與主張，因為後期「黑韓產業鏈」形成，抹黑韓國瑜的消息廣泛流傳，一些選民只是單方面接收到黑韓的資訊，就會對韓國瑜產生既定印象。
兩黨宣傳策略不同 源於政黨傳統
本名邱威傑的「呱吉」是台灣少見的政治型YouTuber，經常邀請政治人物開直播，並製作《政治電台》等節目討論社會議題。他同時也是台北市議員，是第一位踏入政壇的網絡紅人。
呱吉指，藍綠兩黨宣傳方式大不同，與政黨傳統有關。「民進黨在培育年輕世代的接班梯隊一直都比國民黨積極。國民黨雖然也有，但很可惜近二十年來國民黨有相當老化的現象，青、中生世代上不去。」呱吉說，民進黨團隊有不少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他們向蔡英文推薦網絡文宣，同時蔡也信任年輕幕僚，才會出現和網紅合作的影片。
「我私底下跟她（蔡英文）見過幾次面，在半公開場合下，其實她是個蠻可愛的人。」呱吉說，蔡英文向來以「冷靜」形象著稱，且演講時欠缺魅力，但與網紅合作，能向民眾表現私底下親切近人的一面，為她加了不少分。有不少網民在蔡與鍾明軒合作的影片留言，認為蔡不是高高在上的總統，而是「慈祥的阿姨和孫子在聊天」，感覺親切，對蔡英文改觀。
不過，為何蔡英文能頻頻與網紅合作，而韓國瑜卻不行？呱吉認為，國民黨一定意識到網絡宣傳的重要性，亦相信他們曾邀網紅合作，但反應不太好。「總統這個身份有先天優勢，YouTuber會更傾向和她合作，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而且蔡英文在年輕人心目的形象是OK的，自己還能夠增加曝光，聽起來是一件不錯的事情。」相反，年輕人不太喜歡韓國瑜，YouTuber也會有商業考量，擔心與韓國瑜合作為自己帶來負面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