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談實錄

盧惠玉──審閱文字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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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惠玉

自小熱愛語文,早年任教中文,於報館當翻譯,其後加入一大專院校出任全校唯一的中文主任。於中大資訊處兢業十二載,揮寫審思,為各類文稿和刊物把關,是要求嚴格的總編,也是眾人敬愛的老師。

 

與文字的緣份是如何開始的?

即使家貧,家母也堅持送我進幼稚園,在那個年代,可不是必須的。學校連板間課室也沒有,只有矮矮的屏風,即使坐着也可耳聞目睹鄰班的動靜。我就這樣「兼讀」比我高一班的課,晚上又拿比我高三班的姐姐的課本來看,久而久之,認字多了。上了小一,同學還在用「春天」作句,我已洋洋灑灑把學過的甚麼春回大地百花盛放蝴蝶飛舞入文,寫滿了十乘十的格子簿。

聽說也有父母的影響?

家父在五六十年代曾在《虎報》和《南華早報》任職校對,問他英文讀音,他不會直接讀出來,而是乘時教我們拼音。家母沒受教育,認得的字都是靠讀聖經學回來的,遇上生字,她會多番向我查問,直到她記得為止。她的口語非常生動精準,我家四兄妹平日交談或口角,也很注重用詞準確的。

你校對文稿鉅細無遺,如此心細如塵是性格使然嗎?

許是我性格敏感吧,同一句話,我會有很多解讀,所以我容易看到文稿的歧義。多年批改校對下來,我大約知道問題會出在哪裏,會先看那些地方。我先生常取笑我有靜待別人犯錯然後跳出來糾正的毛病,我說請你原諒,那是大半生職業警覺使然。當然,和做人處事一樣,有些毛病如不涉及大是大非,是可以容忍的。

半生為文,對寫作最深刻的領悟是甚麼?

寫作最理想是情理兼備。我是個感性的人,但隨着人生閱歷的累積,便領悟到濫情對寫作和人生都沒有益處,開始嚮往和鍾情感性知性兼備的文章。例如香港作家杜杜的《飲食與藝術》散文系列,把食物音樂文學電影美術共冶一爐,既有冷靜的剖析,又有入世的煙火氣。

有說以興趣為業,其樂無窮;亦有說工作會扼殺興趣。你怎樣看?

為了謀生而犧牲興趣的例子聽過不少,但興趣是可以在公餘培養的,樂趣是可以在工作尋找的。我們不一定需要與工作談戀愛,但要對它負責。若到了厭惡的階段,如果不是非此無法維持生計,不要困於現狀,離開吧,這樣對工作環境和自身心理健康都好。我很感恩一直以來的工作都是與自己的興趣有關。

你怎樣看現今世代的語言環境?

語言離不開人的思想和心態。現代人節奏急促,精雕細琢似已不合時宜。現在我們這些雖非博學鴻儒,但已經是老派了。不論以前或現在,我都是喜歡簡潔精準,不要絮絮叨叨,歇斯底里。

對年輕寫作者有何勸勉和忠告?

太言重了。尊重文字,一字一詞,都有意義,不要囫圇吞棗,含糊了事。寫中文的,多讀點文言文,就從《古文觀止》開始吧。

得知你愛好廣泛,可否分享一下?

我參與合唱超過半世紀了,還記得八歲時在教會一位導師教導下,第一次接觸二重唱,和姐姐分唱兩條旋律,顫動出仿似有光暈的和諧,幼小心靈感動不已。我學的是西方美聲,但京崑粵越評彈均為我所愛。烹飪是我的另一嗜好,趣味在於可按本子辦事,也可自由發揮。在更深人靜時準備食物,是非常療癒的。

女兒從事時尚攝影是受你影響嗎?

永遠不要高估或低估對子女的影響。別誇言「以身作則」,但同時要謹慎不要無意中給子女壞影響。女兒發掘了自己的能力和興趣,走出了框框以外的風格,並以此為業,令我欣慰也自豪。

退休有何打算?

整理身外物,適度斷捨離,隨性而活,做好事。

Amy L.

本文出自《中大通訊》第540期(201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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