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地理學榮休講座教授兼榮譽院士
歷任地理系講座教授、教務長、香港亞太研究所所長及逸夫書院院長
回顧精彩的事業生涯,有哪些轉捩點是最關鍵的?
人生的事情,有時不是個人意願可控制的。但哪怕是不盡如人意,如果能把握僅有的機會,加點冒險精神,路便會不同,而且可能會更好。
1975年離開新加坡大學的決定是最關鍵的。那是我讀完博士後第一份工作,做了六年,如果續約便會得到終身教席,也得成為新加坡公民。我自忖留下的話,升級也是預期中事。但剛巧加拿大政府資助成立了國際發展研究中心,以幫助第三世界國家培養人才為使命。我獲邀出任這個組織的高級計劃人員,在其新加坡亞洲區辦事處工作。這條路與教學大不相同,要求充沛的精力,新鮮的意念,斷不是一份可做到老的工作,但我選擇了,1980年更轉調渥太華總部,後晉升為社會科學部副主任,負責全球的研究資助計劃,直至1984年應邀回港出任中大地理系講座教授。之前十年,每年出差三四個月,踏遍六十多國,奔波勞累,但讓我多認識世界,建立了全球視野,最終可帶同這些經驗和見識,回到自己的地方,在中大不同崗位發揮所長,工作了二十多年才退休。
好像都是道平路寬,讓機會找上了你,就從沒有挫敗迷惘之時嗎?
不順遂怎會沒有。我出身中等家庭,是家中第一個讀大學的,之下三個弟妹。父親一心想著我畢業後便工作。我想教書,可兩次應徵政府助理教育主任都失敗,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有點沮喪。後來我到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唸碩士,有幸得到良師指導,他鼓勵我到芝加哥大學讀博士,並給我寫很好的推薦信。因為我是以英聯邦獎學金讀碩士的,必須回港工作,只得先回來教書。後終於申請到全數獎學金往芝大,又遇到另一位良師,二十個月完成博士。他還給我覓得新加坡的教職。所以正如我剛才所說,發展不若預期,未必是壞事。
大半生獎譽無數,上月底又剛獲西安大略大學頒授榮譽博士銜,這次的意義可有不同?
每一個獎項我都珍惜感激,這回是母校給我的崇高榮譽,是一份認同和賞識,令我特別高興,也倍感親切。當年申請獎學金,需列出三間心儀大學,人們都是多倫多、麥基爾和英屬哥倫比亞這三大,我也不例外,怎料都沒有結果。錄取我的西安大略,我連它在哪裏也不知道,卻一見便鍾情。該校規模只是中等,風景怡人,大雪天尤其美麗,我又是愛攝影的,真是如魚得水。西安大略是我離港後第一間入讀的大學,在那兒的短短二十個月,對我日後事業影響最大。我寫論文用了兩個月,其餘十八個月上課,參與田野工作,到外面走動,還有幾個月當了一位教授的研究助理,儲錢去歐洲遊歷兩個月。
讀了萬卷書,也行了不止萬里路,太陽底下於你是否已無新事?
太陽底下豈會無新事,但已不容易叫我雀躍。1986年會展中心奠基,鐵路電動化,都曾令我振奮,覺得香港已踏進新的階段。我曾參與新機場諮詢委員會九年之久,見證1998年赤鱲角機場啓用,名列二十世紀世界十大工程,還有青馬大橋,那些劃時代發展深印腦海。反而香港回歸後有兩個本應叫人興奮的公共設施項目,卻令我有點遺憾。一是啓德機場的重建,現在只完成了郵輪碼頭,用了很多錢,也不美觀。二是西九龍文化區,也好像是停滯不前。這些都反映了香港被超越的危機。早前發表的瑞士洛桑國際管理發展學院《2016年世界競爭力年報》,香港還可名列第一,算是僥倖。
你退休多年仍著述不斷,去年出版《影像中的世界:城鄉巨變五十年》,緣起是甚麽?
我今年出版了第五十四本書,平均自大學畢業後每年出版一本,以學術著作居多。看到前年香港年輕人佔領街頭的運動,我覺得他們有點迷惘,看不清前路。世界這般大,這般美麗,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年輕人若能多認識世界,視角會廣闊一點。五十年來我跑過八十多個國家,製作了二萬張幻燈片,我選了一百五十張,編成一書,呈現世界在瞬息萬變的全球化和城鄉巨變下的面貌。這是我給年輕一代的一點心意。
本文出自《中大通訊》第480期(2016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