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蘋果香

與她相識已經一年,各種因緣,情感日厚,日常裡頗有一些親暱行為。平素成熟豔麗的她私底下又嬌俏又慵懶,會躺在我身旁裝貓叫發嗲,拉上被鋪蓋著半張臉。我喜歡撫摸她的短髮,偶爾會抓住她擅長樂器的小手撥弄。偶爾會擁抱,深深的。可我和她不是也不需要那種情侶的承諾關係,兩人間既沒有足以燃起嫉妒的佔有慾,也沒有摸索發展時牽著人走的若即若離,說起來連刻意約出來獨處好像也不曾試過,反倒她會當我的感情顧問呢,像可靠的姊姊。

以前我覺得,與異性身體接觸應該要背起承諾後才發生,多少有一些接觸的經驗後,介意的感覺已經淡薄多了。固然可以有非常沉重的情感承載在觸碰裡,也不一定;有許多是不需傾注思考的尋求,是身體的絮語,裡頭有傾吐與聆聽的渴望、確認與被確認。有時在感情好的人面前,不是會說些非常瑣碎無聊的感言嗎?零零落落,無信息的,等待對方拾獲,有一些隱沒在沉默。我想這和那是一樣的,都是關係裡細緻的紋理,每一個片段或都不重要,回顧過去卻都是一路走來的足印。

這個結論說得太輕鬆自在,事情自然沒有這麼乾淨。特別她在我心中異性的氣息太濃烈,性感的展露又大方,愛穿短短的連身裙或清涼的小背心熱褲,我的凝視和觸碰裡不免包裹著性的晦暗。夜裡自慰,關於她身體的記憶會突然浮現,拼貼成誘人的幻想,直至射精後精神浸透脫力的空虛。不過單純幻想的話,內疚的感覺很容易跨過,畢竟跟誰都不實際相關,我又不會說出口,然而當她就在伸手可及的身旁,性慾穿越幻想時空具現化為親暱的觸碰,我好一段時間不懂得處理自己熱烈又慚愧的衝動。

我觸摸她時的確有種逾矩的異樣,許多時候勉強按捺下來免得唐突。況且我一點都不擅長面對異性,她主動挑起接觸時,冰涼的肌膚貼上身體,我總強裝自然,最尷尬時是陽具起反應,害怕懷裡的她發覺。幸好她足夠成熟地安穩一切,縱使她不可能沒注意到我的慾求。記得一次從背後擁抱她,她正忘我地唱著青峰的歌,旋律卻沒有窒礙片刻,她輕按我的手貼在鎖骨前──如果說為什麼可以不再迷茫,那是因為她屢次溫暖的肯定吧。只要情緒不沸騰,心靈就會有思考的空間,也就比較容易接受自己情慾的面貌。

其實都是身份的問題,情人或者朋友或者家人,身份決定了情和慾的可能,甚麼時候甚麼慾望可以介入不可以介入。那卻不是全然真實的。身份攜帶著情景化公式化的想像:譬如愛情,女方要保持距離,直至找個獨處的時機讓男方拿花或是手工作的小禮物告白,成為情侶,然後生日情人節聖誕節時最好有燭光晚餐,牽手擁抱接吻,然後在禮堂穿著美美的婚紗結婚,做愛,然後生兒育女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幾十字便盡數描述兩人感情一生的走向,不是太過空白了嗎?

身份有身份的力量,可是身份畢竟為外力,關係卻是兩個人的事,既然彼此都是對方無與倫比的美麗,有太多應當屬於兩個人的細節。發乎情止於禮,但我們的禮不應全都是社會壓下來硬邦邦的規範,了解、觀察,甚至抱持坦蕩一點的態度溝通,結果至少更貼近自我的本心。身份的象徵力量與其規範的拉扯是太恢宏的人生課題,我沒有足夠的閱歷去說清楚,而做比說往往更難。不過走在無緣的荒野上,你我都需要新的風景──提起勇氣、交出真心、撫平磨合裡每一絲焦躁不安的漣漪、在嘗試與錯誤裡學習洞悉個體的真實,人生的景色或有些許不同。

溫馨的日常裡,有生命最溫潤的色彩和質感。有次她穿著一件淺藍布質的連身裙,裙子一如既往的短,胸前有大大的蝴蝶結,迷人得過份。我忍不住抱緊她,嬌小的她受不住力,我倆順勢跌落沙發,她比初識時豐腴不少的身軀倒在我懷裡,驚訝地格格嬌笑。我腦海裡浮現,舊日在家裡一把抱起弟弟的畫面,兩人的笑同般可愛。我懷著這小小的聯想埋首她的肩窩,嗅著她似有若無的香氣,用最甜膩的聲音喚她的名字,期待她同樣溫柔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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