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寶

「頹讀咪得囉!啲course唔計hon既,攞多d時間去玩好過啦!開下眼界嘛!」這番話是我在交流計劃講座,無意聽到身旁的同學說的。那位同學最後有沒有去交流,去了哪裡交流,最後是否得償所願,我不得而知。不過他/她對開眼界的想像,應該和我去奧地利的交流經驗有點出入。

閉關自守的平淡?

在這半年,我在奧地利就讀的學校每星期都會籌辦的交流派對、晚餐聚會,但我參與了幾次之後就敬而遠之。猶記得聚會期間,我一而再再而三回答「你是誰?你從哪裡來?」的情景,確是煩厭。他們用名字、出生地、膚色去定義活生生的你,他們又同時用名字、出生地、膚色去掩蓋活生生的自己。他/她重視的是什麼?他/她對自己社會的觀察是怎樣?我無從得知,同時我也很想敘述這些事情,看他/她的回應,但一切一切都注定失敗。在這種喧鬧的氣氛中,我們難以理解大家生命的軌跡。

捨棄繁華,歸於平淡,宿舍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宿舍都是單人房,每層十幾人左右,住的都是本地人居多。一到步當然也不得不用名字或出生地來描述自己,但半年逗在宿舍的時光,絕對可以給我不斷介紹自己,或自己經歷過的事,與此同時又可觀察他們的生活,去檢視自身與他人的差異。

廚房內的一段閒談

我跟他們溝通的機會大都在煮晚飯的時候。一次宿友H問我香港的大學的學費,聽完他連咖啡也噴了出來。一年約四千歐元的學費,對他們是不可想像的。細心追問之下,才知道當地的學士基本上都是免費的,對他們來說,大學教育應該是可以普世共享的權利。我那刻沉默起來。反觀香港,借12萬loan去讀一個學位彷彿成是天經地義的事,哪怕大家都知道,三年後拿的畢業證書是不能保證你可以還清債務。

說到這裡,你可能對歐洲滿抱憧憬,是烏托邦,但實情是這樣嗎?很抱歉,從我在校園的見聞都告訴我這只是幻想。

似曾相識的記憶幻覺?

奧地利的課堂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談的,反而跟學生組織的交流卻對我印象最深。交流期間,正好碰上兩年一度的學生會大選,各個政黨的青年支部都大力宣傳,旗海處處。我跟著印有愛因斯坦頭像的宣傳牌,終於找到共產黨青年團的宣傳攤位。我拿著他們的特刊,因為自己德語能力有限,所以問黨員W有關特刊的內容,其中一篇是談奧地利政府的緊縮(austerity)政策:金融海嘯過後,政府用大量公帑為銀行bail out,致使庫房虧空,政府唯有在向人民的福利下手,所有部門的開支都要縮減25%,退休保障、醫療、住宿和交通津貼無一幸免。那刻我才醒起,當地醫療保險公司寄給我的信,通知我保險費用八月開始將會加價一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以「量入為出審慎理財」之名,去用公帑供養金融財閥同時削減人民的福利,並非香港只此一家,民選的歐洲政府亦同時有售。W見我呆著,就拍拍我膊頭,我的魂魄頓時回到歐洲大陸,但這些片段還是揮之不去。這是你認識的歐洲嗎?我不能代你回答,我不知道正在看著這本迎新特刊的你會聯想起什麼。

開眼界?眼睛在哪裡?

寫這篇文的時候,我還身在奧地利。選擇記載這些對話和經驗去為我的交流計劃做點整理,無疑是基於我生命的軌跡,選擇跟當地人打開這些話匣子的原因也是如出一轍。或者對文首那位同學來說,我的交流經歷簡直是浪費光陰,我應該「玩盡佢」,見識一下世面。但如果連自己的眼睛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的時候,我們怎能夠看見,徨論丁點兒的觀察。如果交流是為了逃避香港這個不堪入目的社會的話,那我可以肯定這不過是幻覺,因為其他國家的人民也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交流期間要「玩盡佢」是由於知道回到香港後,自己會再次被扣上枷鎖,那麼我們終歸還是奴隸。或許,你有一天也跟我一樣可以去交流,雀躍非常,但不要忘記,人是會流眼淚的,無分國界。

分享至:

Leave a Reply

Your email address will not be publish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