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磚一瓦：誰為中大重新出發？

文：姍除線

經歷五天佔領後，留守者匆忙撤離而無法帶走的物資在校園內隨處可見。龐萬倫、LSK當時被用作物資站，裡面堆積著小山丘般高的物資，崇基迴旋處亦滿佈堵路的雜物、垃圾、磚頭……

在全面復工前兩天，校方發佈一條意味不明的校園復修宣傳片，當中顯示四項主要工作：清理、檢測、復修及保安。片段內不斷出現「before and after」的對比：先來一張佔領後頹垣敗瓦的照片，緊接著是正在修復的影片。校方的公關策略顯而易見，目的是為了向公眾說明大學「已恢復正常運作」。不過在一片狼藉的情況下，中大是如何在短短兩星期內重新運作？極速復工背後到底犧牲了甚麼？

1. 前期復工安排

復工時間線

在佔領事件落幕後不足兩星期，中大已正式全面復工。很多人早於 25 日便要上班，整體的復工時間表十分倉猝。有些提早復工的工友不清楚工作內容及安排，承受著未知的安全風險，即使不願意復工，亦因上頭壓力而被迫上班。筆者曾聽聞他們指自己是「自發」上班，並表示「有冇人工都未知㗎」。不過原來有一些員工，如電器組的工友，佔領期間一直在校內stand-by。

除了復工的時間過早，他們的工作內容亦值得留意。固然校方需要安排人手（但是不是由沒有專業安全知識的工友負責呢？）處理一些緊急的工作，如清除危險品、路障、點算實驗室的失竊物品等。但是，一些負責非緊急工作的工友，如為辦公室倒垃圾及清潔洗手間者，同樣早已復工。校方卻一直沒有解釋他們需要提早復工的理由，估計是為全面復工作準備。

校方要求員工提早復工，但只提供最低限度的裝備及安全指引。不少工友的裝備就只有單薄的 N95 及眼罩，甚至有街道清潔組的工友表示，上頭指示他們不能使用掃帚，以免揚起污染物。而針對員工的安全問題，中大員工總會（員總）在 11 月17 日已發出聲明，促請校方作全面風險評估後，才考慮全面復工[1] ，最終有逾900 人聯署，反映很多員工所重視的與校方有著莫大分別。

2. 交通問題

在中大二橋之役期間，大學站損毀嚴重，需要長時間關閉該站以作修復，當時預計在 12 月底重開（大學站最終於 12 月 21 日重開）。由於港鐵是員工出入大學的主要交通工具，校方唯有在上下班時段安排穿梭巴士線，來往本部及大埔墟站。據中大員工總會於 11 月 29 日公佈的《一些關於交通安排的回顧、檢討與建議》[2]，接駁車在繁忙時段會出現不夠車而大排長龍的情況。

校方曾經向運輸署申請來往沙田方向的接駁巴士線但不成功，其後再沒有積極跟進。更甚的是，在大學站未開放前，本來疏落的公共巴士班次已不能應付當時的情況。在下班時間，於四條柱及崇基門不難看到長長的等車人龍，更不時看到小巴及巴士客滿而飛站的情況。最誇張的是人龍曾由崇基門伸延至麗坪路（一個車站的距離！），亦有職員試過等待 45 分鐘才能上車。

至於校內交通，不少校巴被塗污或曾被駕駛，校方表示「所有大學校巴遭嚴重損壞而未能提供服務」。因此，校方安排另外的校巴公司（陽光巴士）提供5條路線：3條日間（A、B、C）、1條晚間（D）、1條假日路線（E）。每班相隔約20分鐘，大致可以應付校內人流。

於 2019 年 11 月 25 日至 2020 年 1 月 2 日的臨時校內及校外交通。

3. 安全問題

中大為塑造校園已回復正常運作的假象，在未有公佈任何環境檢測報告的情況下，便賭上全體員工的健康，宣佈在 11月 25 日全面復工。而事實上，據員總的問卷調查指[3]，過半填寫問卷的員工不願意在短期內復工，有 20% 則指可「有條件復工」，如在家工作或得到校方確保安全。

為回應員工對健康的憂慮，員總於 11 月 18 日舉辦清潔安全工作坊[4]，讓前線員工知道校園環境的潛在風險、如何使用防護裝備等。在四天後，校方才施施然地舉辦相似的工作坊，並以電郵給予員工安全指引，可見校方變相承認了校園有潛在安全風險。

在校園環境的安全成疑之際，員工工作時亦感到不適。有早已復工的工友覺得呼吸不舒服、喉嚨乾渴，但他亦指可能由天氣乾燥引致。而有些在崇基一帶大樓工作的員工表示逗留一會已出現過敏的反應 （流眼水、鼻敏感及咳嗽）。復工兩日後，校方於網頁上低調地增設《校園使用者常見問題》，其中一題為：

Q：「現時校園環境會否影響我的健康？」
A：「若你因校園環境轉變而出現任何健康問題，請到大學保健處求診。」

喔，thx for sharing
其實當時保健處有冇開呢？

校方最終於 12 月 6 日、12 日、20 日及 1 月 3 日分別公佈四批校園環境檢測結果，雖然結果顯示各抽查樣本（空氣、泥土及水質）的污染物都沒有超標，不過，校方下決定時不顧員工疑慮及健康，已是不爭的事實。在上述問卷調查中，員總收集到近 200 則員工留言，如有待孕員工寧願冒著被解僱的風險，也不願意回到中大上班。而正在哺乳、為人父母者則擔心在校若接觸殘留化學物質，會影響家中嬰幼兒的健康。員工在未知校園是否安全的情況下被迫上班，不難想像正式復工時他們是多麼的不情願。

▋ 結語

筆者曾聽聞一個工友開的玩笑。被問及復工安排時，他以「公關」的態度應對同學的關心，更笑說「工友也有五大訴求！」這五大訴求事實上是指物業管理處（EMO）的口號「顧客為本、環保守法、安全至上、持續改進、不斷革新」。一句運動中經常出現的政治口號，從工友口中說出，好笑之餘十分悲哀。我們的五大訴求爭取著民主自由平等，然而工友的五大訴求卻代表著日常工作上每天都要遇到的壓迫。

即使校園現已恢復運作，在正式復工前的兩星期，校方的安排不周，令員工飽受交通問題之苦，健康亦受到傷害。我們在關注二橋事件的警暴以外，亦應多重視其他中大人，如一直被忽略的職工，受到的對待是否合理。

▋ 關於校園的 Random Observations……

1 11 月 16 日，即佔領結束後首天，有熱心員工及校友發起「和你執」，打算回校清理物資。同日，校方發電郵呼籲中大成員切勿回校，並於各出入口增設保安，相信是防止有人進入並再次佔領校園。

2 翌日，有職員發現校方已安排垃圾車，有工人更表示校方要將所有剩餘物資送到堆填區。經過不少員工的強烈反對，終於得到校方通融，並給予時間進行分類及回收。

3 雖然EMO位於環迴東路的辦公室在佔領時被爆格，但相信林耀華處長已返回崗位（有指他經常於coffee corner出現）。然而至截稿前，他仍未回覆中大基層關注組有關檢討外判工友缺乏足夠保護裝備之狀況詢問。林處長，deadline過咗好耐啦，幾時覆email啊！！！！！！！！！！！！！！！！！！！！！

4 早在11月19日，一輛噴有「已壞」的校巴被拖走。其他被塗污的校巴則一直停泊在停車場，直到12月31日才被拖走。唯校方曾表示「所有大學校巴遭嚴重損壞而未能提供服務」，那麼可能是因為這些「流動文宣車」不適宜於校內繼續行走？

5 在佔領期間，不少停泊在校內的車輛被留守者開動、駕駛、甚至破壞。工友對平時使用的車（即使屬於大學）十分著緊，有的甚至會把它喚作「老婆」。他們在復工後第一件事便關心自己的車，得知受到毀壞，便感到十分惋惜。

6 據稱校方在尋找本地化驗所進行環境檢測時不斷被拒絕，相信它們是害怕以後無法承接政府的生意，所以最後校方才會交給外國的化驗所處理。

註：
[1]香港中文大學員工總會：〈中大教職員、校友及同學促請中大校方：全面檢測及謹慎清理中大室內外化學污染，並確保工友安全〉，Facebook，2019年11月17日，shorturl.at/bnuY3，2020年1月5日讀取。

[2]香港中文大學員工總會：〈中大復工第五天：一些關於交通問題的回顧、檢討與建議〉，Facebook，2019年11月29日，shorturl.at/gtv67，2020年1月5日讀取。

[3]香港中文大學員工總會：〈聯署數據公佈：有關促請中大校方檢測及清理校內化學污染、確保工友安全〉，Facebook，2019年11月20日，shorturl.at/fyHKU，2020年1月5日讀取。

[4]此工作坊由香港中文大學員工總會及CCOUC災難與人道救援研究所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