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龐蒂

…teaching and learning in the shared human spaces of a campus are essential to the undergraduate experience. — Trip Gabriel, “Computers Help Unite Campuses, But Also Drive Some Students Apart”, The New York Times A12, 11 Nov 1996.

去到千個晚上 或登進千個網上 ⽽懷疑同樣遇到你⋯
⋯碰過千個肖象 但不過⼀套漂亮 誰和誰同樣酷似你 — ⿈耀明/周耀輝,〈同⼀個世界〉(2008)

有一則關於電腦的神話有著兩種結局。神話的內容是電腦會建構一種世界。第一種結局聲稱電腦的世界是虛擬的。第二種結局聲稱電腦的世界仍然是現實的。這兩種結局不能同時存在,因為虛擬和現實是對立的概念。但不論結局如何,神話的內容本身正是世界發展的方向,而這個方向是不會改變的。

學校或是少數的例外。不論小學中學大學,即使課堂用上電腦,面對面上課都未曾變。雖然你能任意走堂,但你知道那個課堂仍然在某個課室裡進行著,所以核心依然是面對面。可是,這不是一句「面對面」就說盡了的,因為大學還有更多校園生活是中小學沒有的。

你的朋友幫你留了一個後排坐位,他還幫你點名所以你要買汽水給他,下次你因為遲來而只能坐風口位或前排。你聽到遠處一聲開罐裝汽水的聲音就記起沒有點名。你看到有人昏昏欲睡令你也想回宿舍睡覺。你偷望上星期沒有來的那個好眉好貌的同學,卻只能看到背面和側面,問過朋友但無人知道那人的名字。課堂休息時你去洗手間洗臉卻碰到教授,你覺得他認得你所以你跟他點頭,他對你點頭。下半節課因為約了男或女朋友所以要早走。可是大門只有一個,就在教授站的位置旁邊,你想了很久要等他離開那個位置還是照樣離開。你能隨時望到情人說話時的嘴唇,夜深了你送他或她到宿舍又不敢屈蛇,所以只能回到自己宿舍。你很累,可是一班人在喝酒打機吹水令你難以睡覺,終於你跟那一班人一起,反而愈玩愈精神,到睡覺的時候你才想起幾個小時後的課,然後傳一個訊息給那位你知道他一定會去上課的朋友:「幫我點名,下次請你飲嘢。」

你還未換衣服,但你知道可以不開前鏡頭,所以便不換衣服,你進入課室,看到所有參加者的名字,你心想你知道所有人的名字但不知道他們的樣貌,朋友都進來了,但也見不到他們。你感到有點餓便落樓去買個外賣,心想一個新口罩只用十多分鐘真浪費卻又不能不戴,一邊吃著飯盒一邊把課室視窗縮到最少後移到左上角,中間的位置留來看 YouTube。朋友傳訊息來問要不要自己人一組,你當然一口答應,後來又想了一下好像有個人的姓名勾起你的印象,應該是那你想趁機認識的人,不肯定他或她是那個同系的或同書院的,但那個名字實在太普通,你又懷疑你遇上的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人,再望著一些開了前鏡頭的同學,一瞬間以為自己是老師,畢竟學生上課不會正面地看到同學的臉孔。課堂完結知道導修要看文,可是家裡連影印機也沒有,只能對著螢幕看,但不出十分鐘,雙眼又累又痛,你癱坐在床上,整個房間靜默無聲,很快便睡著了。

幾乎全球大中小學的學校都是互聯網。當時提倡網上學習比現實課堂好處多的人,今天應該很高興。抑或他們現在才開始覺得有點不妥?不妥的地方是關於學習模式,還是校園生活?新聞工作者 Trip Gabriel 在 1996 年寫到校園作為一個共享空間對本科生的重要性。填詞人周耀輝在十二年後寫下他對同一個世界的想法。看過歌詞後,我會這樣詮釋 Gabriel 的話,共享空間是重要的,因為我們能直接地接觸到一個人,他或她的身高、髮色、眼神、臉型、聲調、衣著、膚色、姿態、行為,然後走過去問一聲:「我叫⋯⋯你呢 ? 想不想一組做 Proje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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